查文斌也沒有跟他辯解,他也知道我爹那脾氣,只是對我爹說道:“叔,我跟您這麼一說您就明白了。您見的多,山上地裏也都熟,要是不信回頭您去瞧瞧,不管是地裏的老鼠洞還是山上的兔子洞,甚至是門口螞蟻洞,都會朝着一個方向挖,即使洞口不在一個方向,只要深挖幾下,就不難發現其實洞內的走向都一樣的。”
- 2020 年 12 月 1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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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說道:“這事我倒是知道,以前鬧饑荒,每到春天就掏鼴鼠窩找糧食。那鼴鼠賊的很,地下的洞打的亂七八糟的,但是隻要附近找個螞蟻窩打開瞧瞧,順着螞蟻窩的走向去找鼴鼠洞,一準能摸到它的糧倉,多的時候一個洞能找十幾斤糧食嘞。”
“這就是了,那是因爲那個地方是生氣的流動的方向,動物比人要敏感的多,有生氣就呆着舒服,沒生氣就難受。就跟我們在有些地方呆着感覺特壓抑一樣,就像咱洪村的大廟,那地兒怎麼住人都不舒服不是?”
我爹點點頭道:“是啊,走那門口就覺得堵得慌,不舒服。”
查文斌又說道:“有生氣它就有死氣啊,遇到死氣的地兒,我們就會不舒服。生氣是陽,死氣是陰,有生氣的地方適合人住,陰氣多的地方適合死人住,陽宅陰宅得分開來。老鈄叔的那墳頭螞蟻都成堆了,原因還是棺材放置的走向不對,就跟屋子的大門朝向是一個道理,大門要開的不對,那人住着也會不舒服。”
我爹聽了覺得有那麼幾分道理,也就不再多說了,他年紀越大倒是也開始慢慢脾氣變好了,查文斌這樣的小輩說他還能聽進去,要換做以前我爺爺講這些,準是又大吵一架。
在道術中,一直以來有七關一說。所謂七關,即雲墾關、尚冂關、紫晨關、上陽關、天陽關、玉宿關和太遊關,分別與北斗七顆星: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相對應,七關所代表的就是任何一個地區人口集居地的生氣流向。而查文斌要看出這裏的七關則要花上一點時間,這個時間是九天。
當天的百日結束後查文斌並沒有離去,他得留下來瞧出這裏的道道好替睡在地下的老鈄排憂解難,那自然就是住在鈄家了啊。可查文斌住在這兒一個人也不方便,這畢竟好歹是鈄家,於是鈄妃就說自己好留下來做個飯洗個衣服,我呢則和查文斌做個伴,小白聽我們仨都不走,她自然也是不回去了,於是四個年輕人,兩人一間屋,當晚便在鈄家住了下來。 晚上,我和查文斌是得上墳山的,他得看星象,我是作陪的,兩個女人留下看家,說實話我住在老鈄家渾身就覺得不舒服,這死過人的屋子裏總覺得瘮的慌,尤其是這屋子裏還有一股香火味,這大門關了足足有一百天,人往裏頭一去就能渾身打哆嗦。
墳頭上,我抽着煙,查文斌在用羅盤修刻度,看星象是個細緻活兒,我這樣的大老粗是看不來的。那會兒的年份天氣都到了好時候,萬里無雲,漫天繁星,這荒郊野外的看星星倒也不失爲是個有調調的事情,我給自己灌了一口酒道:“文斌,有句話我憋了很久了,今天晚上實在是憋不住了,你到底想怎樣就給個話。”
他沒有回頭,只是輕聲說道:“什麼話?”
總裁爹地給我滾 我也就直說了:“那倆小娘們,咱也都不是傻子,你到底打算要哪個?”
他卻說道:“你想多了。”這一句話可把我弄的心理也不舒服,我這不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嘛,不過你老躲那也不是事兒,所以我就打算今天一定要搞出個一二來,於是又說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別耽誤人姑娘行不?這要是在以前,那沒話說的,兩個都娶了,可這現在不是有政策嘛,只能一個。要我說呢,要論高低,那肯定是小白強,人是留學回來的,家世、人品、學識、相貌,那都沒得挑。但是呢,你畢竟又是個土鱉,鈄妃那姑娘呢心善,人踏實,無爹無媽跟你倒也門當戶對,這種女人娶着過日子挺好。”
他回頭白了我一眼笑道:“你倒是分析了個透徹,那你怎麼不去娶呢,你也老大不小了啊。”
“這不沒我什麼事兒嘛,人倆姑娘相中的是你查文斌查大爺啊,嗨我還就奇了怪了,你查文斌論模樣論條件也沒比我強哪裏去啊,怎麼還就都看上你這麼個酸臭迂腐而且毫無情商的土包子。”
查文斌卻說道:“我在看星象,你要是再打擾呢,就先下山,我這裏忙着呢,不能分心。”
他總是能找到一些理由,好,那我就看你躲到什麼時候。
星象這東西世界各地很早就有人在注意了,我們祖先也不例外,他們發現北斗七星繞北極星而行,一年轉一圈,每天的位置都會有微小的變化,但幅度非常小,九天中北斗星的變化,就是肉眼能夠看出位移幅度的最小限度。所以,茅山派就有一個九天觀星術,九天爲一個週期,他們會通過羅盤鎖定地面上的座標,然後以這個座標連續九天對測出天山星位移動的變化。
但凡有點天文知識的人都知道北斗星的位移,是地球公轉造成的,地球的位置變了,纔會產生北斗星位置變化的錯覺。公轉到不同的位置,當地的生物磁場也就是生氣流向便會產生變化,人體受這個影響,在不同的時間看北斗星,各星的亮度是不同的,這確實是有科學依據的,我們的老祖宗乾的並不是都是糊弄人的買賣。
茅山派的先祖們通過觀星,和地上對應的七關聯繫在一起來推測某地的生氣走向,後來到了天正一脈,凌正陽更是首創了一部《天演局通則》,總計有181種七星七關的排列組合,這也是天正道能夠行走江湖的立派手法之一。
繼承兩萬億 在查文斌看來,諸如貪狼、巨門始明而暗;祿存、文曲、廉貞始暗而明;武曲、破軍始明而終,則雲墾關置乾位、尚冂關、紫晨關置巽位、上陽關置離位、天陽關置震位、玉宿關至艮位,太遊關便置坎位,如此等等可以一直排列下去。就像公式一樣,他通過測算星位的變化,亮度的不同,只需九天週期便可精準測算出這口墳穴本應在的位置。
應該說這項工作其實還是挺辛苦的,首先你得保證九天之中每天的星空都是明朗的,若是遇到其中有一天下雨或是有云霧遮擋,那便是白費了。所以真正要沉下心來替一座墳找到合適的位置往往是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的,平常百姓家裏哪裏有這些精力和財富去尋求,大多也是那些達官顯貴麼纔會請專人來瞧。
不要以爲道士在家裏燒燒香,種種地就可以養家餬口了,那他連買香火都不夠,像查文斌這般的散居道士是沒有人來主動給香火錢的,主要靠的就是在外遊歷,用現在的話說,那就是去跑業務。跑到個大戶人家,若是信你,讓你給找個地方,那在過去出手就是白銀基上百兩,所以他們這行也算是半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的活計。
眼下正是浙西北進入梅雨的季節,這天說變就變,查文斌也是碰碰運氣,做了標記,知曉了今天的位置便和我下了山。
上安村不比洪村,晚上家家戶戶都關着門,村子裏少有人走動,十點多的光景農村裏一般也就睡了。去老鈄家要路過一片柳樹林,我們小時候管它交叫做柳樹窩,沿着河邊的石頭埂有約莫三十來棵槐柳。這些柳樹年頭都是很足了,有些樹幹都爛空心了,還有些根被漲水的時候衝去了大半,這樹上最多的就是知了,以前夏天我們小孩也會來這裏撿蟬衣,可以到供銷社裏換水果糖吃。
關於這個地方的說法有很多,不外乎就是這片林子鬧鬼嘛,說實話,那地兒是個大轉彎,本就是背陰面,加上這些樹又搞大,所以常年是不怎麼能見到光的。
我和查文斌走過這片槐樹林的時候遇到了一點事,什麼事兒呢?見着了一個人,這個人他睡在一棵飄枝椏子上,模模糊糊的也看不太清。
那天我手上有個電筒,老遠的就晃啊晃,一晃隔着得有三十米路吧,瞧見那樹上好像有團白乎乎的東西。那人剛從墳上下來,猛地一下給我來這傢伙,我那心裏自然是咯噔了一下,趕忙扯了一把查文斌道:“老查,那上頭有個人哦。”
查文斌停下了腳步,他順着我手電的方向也看到了,這麼遠的距離,說實話不怎麼好判斷,查文斌只是說道:“別管他,誰愛呆着呆着去好了。”
我剛想走,又多了一句嘴道:“會不會是鬼啊?”
“是鬼它又不惹你,你怕它做甚呢?”查文斌拉了我一把道:“走你的,就當沒看到。”
我趕緊跟他換了一個邊,走到他的裏面,讓他走在外頭,走到那片林子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去瞟了一眼,那人大半個身子都在那樹葉子給擋着了,我也瞧不清。一般遇到這種事兒,查文斌都是當做沒看見,可那一天說來也巧,走到那地方的時候,不知怎麼滴地上有個坑,查文斌一腳就踏了進去歪了一下,痛得他“哎喲”了一聲。
兩人當即只好停下來,這一停吧,樹上那哥們也跟着下來了,一瞧,是個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白襯衫,我那個心啊好歹也懸了半天,見着是個人自然長舒了一口氣。
“腳撇了吧?”“沒事。”查文斌揉了兩下準備起身走,這時那白襯衫已經到我們旁邊了,我撇頭一看,這傢伙居然還帶着草帽,既然來了,那不得打個招呼嘛,於是我說道:“大哥,乘涼呢?”我心想你這人腦子沒病吧,這天氣跑河邊樹上納涼,這得多大火啊。
不料那哥們卻說道:“我就住這兒,這是我家。”
“好,”我打量了一下那大樹對他說道:“你家房子不錯,改天有空我來逛逛。”
那人也客氣,說道:“歡迎。”
查文斌一把揪住我肩膀道:“走吧,費什麼話呢。”我跟那哥們打了個手勢就架着一瘸一拐的查文斌往鈄家走,這路上他就說我了:“你膽子挺大啊,哪地方都敢跟人搭腔,怎麼不怕人是鬼啊?”
我解釋道:“那不是個人嘛,我剛纔手電繞了一下,他有影子……”
“是嗎,呵呵”查文斌冷冷一笑道:“好,明天得空,我就帶你去他家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被他這麼一說,我頓時背上雞皮疙瘩一下全冒出來了:“不是,你什麼意思?”
他沒好氣的看着我道:“我也不知道說你眼神好呢,還是瞎你有見過人在動,地上的影子不動的嘛?”
“那……”我明明確實看見了那哥們有影子啊。
查文斌嘆了一口氣道:“那不是它的影子,那是樹的影子,映在地上倒像是個人,你啊,走夜路記住咯,千萬別隨便和陌生人講話,你這明天要是不去,他一準會來找你,你信不?”
我吐了吐舌頭連忙不說話了,推開老鈄家院子一瞧,裏面一片漆黑,我還嘀咕了一句:“這倆娘們不是睡了吧,也不知道等我們回來。”
我正要往前走,查文斌卻拉了我一把道:“不對勁啊,我走的時候明明這院子門是裏面銷着的,再說了,要是她們睡了,肯定得關門啊。要是沒睡給我們留門了,那燈得開啊,不見得她倆有這麼大膽子摸黑吧。” 事實證明查文斌的判斷完全正確,當我順手拿着一根木棒摸進院子裏的時候,屋外有人喊道:“別進去!”
誰喊得,正是袁小白,我回頭一看,那姑娘哆嗦成了一團,那臉都快要變形了,也不知道是被嚇得還是緊張的。看到查文斌的時候,她不顧一切撲進了他的懷裏,然後就開始哭,嗷嗷的哭,我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的情緒波動太大了,整個人都在顫抖。
我四下一環顧,不對啊,還有一個呢,我上去一把把她從查文斌懷裏拉出來問道:“鈄妃呢,沒跟你在一塊兒呢!”
袁小白微微顫顫的把手朝着屋子一指再次又趴查文斌肩頭哭去了,我扭頭拿着棍子就朝鈄妃那屋子裏衝去,擡起一腳,“哐當”一聲,那老木門頓時被踹翻在地。我拿着手電一照,好傢伙,牀頭上有個女人正在癡癡的對我笑呢。說實話,當時我真要一棍子砸下去了,估計我也得後悔一輩子,可那時候的反應就是這樣,那女的已經看不出來是誰了,她手裏握着一隻耗子,那耗子現在只剩下了一隻腦袋和一張皮,正在她嘴裏啃呢!
“咕吱、咕吱。”那皮跟筋骨和牙齒髮生的摩擦聲讓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還有那滿臉的血,那身上的污穢,還有牀上已經被啃完的老鼠屍體,我當時腦門子是“嗡”得響了,就像是被人給了一悶棍,抄起手上的棒子就要砸過去,可是當我看見她那件碎花衣服的時候,我停住了,上前一個巴掌就去想去拍掉她手上的東西。
不料,這女人的速度要遠超我的想象,不知怎麼滴,我竟然雙手被她給抓住了,然後一股巨大的力把我掀向一邊,剛好和屋裏一張老衣櫃撞到了一塊兒,那腰上痛得頓時就岔氣了。接着那女人就像是瘋了一般向我衝了過來,她的雙手死死的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雙眼睛,她的眼球就像是得了甲亢一般向外凸出,那血絲漲紅了整雙眼睛,還有她身上的血腥味,喉嚨裏的低吼聲。我覺得我的體格也算是中等,可是在這個發瘋了一般的女人面前,我竟然沒有招手還價的餘地。
我的喉嚨被她掐的喘不過氣來,心裏想,你孃的查文斌還在外面卿卿我我,老子都快死球了!撕扯間,一個玻璃瓶被我揮到地上,就是以前那種裝水果罐頭的瓶子,那玩意“嘭”得一聲炸開了,查文斌這時才放下袁小白衝了進來,屋子裏是一片大亂啊
“放手!”他大喝了一聲衝了上去,一把扣住那女人的肩膀往後拉,我在前面用手推,他在後面拉,就兩個男人再怎麼也不至於制服不了一個小姑娘吧,可就是這般的情況,我依舊覺得我整個人開始缺氧了,眼睛前面不斷有金星在冒,無論怎麼用力就是扯不掉掐住我的那雙手。
就在這時,查文斌不知道從兜裏掏出一個什麼玩意往那女人的腦門上一按,我這才覺得鬆了口氣,再一看,滿臉猙獰的鈄妃晃晃悠悠的就倒了下去,查文斌恰好一把給抱住了。
他抱着那女人急匆匆的就往隔壁屋子裏趕,我去檢查了一下,原來是跳閘了,重新通上電後這才重新看了一眼昏死過去的鈄妃,整個人是一塌糊塗,滿身污穢。查文斌把她放在我踹到的門板上,又拿了三更筷子橫在她牙齒上對我說道:“找點繩子來先捆上,這是被上身了。”
我連忙照做,弄完這些我才發現我脖子上的掐痕都開始發紫了,袁小白哆哆嗦嗦的站在一旁根本不敢看,估計也被嚇傻了,我這才問她道:“怎麼回事?”
袁小白手裏捧着一杯開水,查文斌往那水裏丟了一顆藥丸攪合了一下讓她喝了下去,她這纔開始慢慢恢復,也開始跟我們說起了今晚的事兒。
我和查文斌大約是六點天還沒黑的時候就走了,這屋裏掛着三副遺像,鈄妃在飯後給遺像上了香就去洗衣服,袁小白則陪着她一塊兒。衣服洗完回來一看,那三根香不知怎的就都滅了,鈄妃心裏自然是難過了,這都是家裏人,於是又給重新點上了。
曬完衣服再回去,香又沒了,這回她倆都沒走開,點了就在那看,不到一分鐘的功夫,三根香齊刷刷的滅。起初,鈄妃以爲是這香受潮了,又給重新換了三根,這三根可都是檢查過的,沒一根有問題,可還是跟之前一樣,點上就滅,就跟有人在旁邊吹似得。
兩次一弄倆小姑娘不免心裏有些緊張,但誰也沒說破,袁小白覺得那牆上掛着的三個人盯着自己這外人心裏有些發毛就提議道,要不等查文斌回來了讓他查查,因爲他對這些東西肯定清楚。
這時候,外面的天也黑了,兩人一合計就先進鈄妃的房間裏躺着。鈄家沒什麼家電,就有一臺收音機是老鈄生前留下的,這倆人就在牀頭聽節目,一直到了八九點的功夫家裏的燈一下子就全滅了。
這種環境下,又有那個前提,燈滅了確實挺讓人害怕的,不過鈄妃說她家那電閘有些老,以前晚上也老閃,過去推上閘就行,她還特地交代了讓袁小白留在屋子裏,她去去就來。
鈄妃點了兩根蠟燭,一根給了袁小白留在房間裏,還有一根則拿着出去修電閘。袁小白那會兒手裏抱着的是收音機,裏面放的節目呢剛好是那會兒流行的鄧麗君在唱《甜蜜蜜》。小白一邊聽歌還跟着一邊哼唱。唱着唱着,那收音機裏就開始有雜聲,就跟信號干擾似得,“嗞啦、嗞啦”的。起初小白沒在意,以爲就是信號問題,可是那干擾聲越來越強烈,慢慢的小白聽到了裏面有人說話。這時候的袁小白還以爲是頻率問題,於是她就試着調頻,接連轉了幾個常聽的頻道都是干擾信號,當她再次把頻道扭轉到鄧麗君時,裏面傳來了這樣的對話:
袁小白用手指着躺在木板上的鈄妃說道:“我聽到了她的聲音,起初我還以爲是我聽錯了,可是真的是她,我聽一個男人在裏面說:弄死她,然後一個女的聲音說:她走不掉的。”
袁小白被這莫名其妙的對話聲給愣住了,很快她就又聽到了收音機裏傳來了一陣“咯咯咯”得笑聲,“那聲音笑得我好難受,再然後我就看見她進來了,她手裏拿着蠟燭瞪着我,她嘴裏就在笑,‘咯咯咯’得笑,我的收音機裏也在笑,兩個聲音完全一樣。”
“我很怕,我當時喊她,她不理我,然後我就看到、看到她手裏拿着一隻耗子,血淋淋的,再然後她就朝我撲了過來。”她撩起自己那件絲織得披肩道:“我一閃,給我這裏抓了個洞,她就拿着這條披肩繫住了我的脖子,我死命掙扎也沒用,後來,後來胡亂的我想起來你以前給過我一個東西,我就拿了出來。”
她雙手一攤,我看到是一張折過的符,還有一個小香囊,我頓時想起來了,這還是那一年在東北查文斌畫的,說是一人一張防身。袁小白說道:“我把這個拿出來了,她大叫了一聲,然後就鬆開了,再然後我就跑出去了,可是我也不知道去哪裏找你們,就在對面那戶人家的門口蹲着,一直到你們回來。”
這場景,我可以想象,一個女孩子確實受不了。我問查文斌道:“她怎麼樣?”
查文斌翻開鈄妃的眼皮道:“你看她的眼球,一直在左右不停的移動,這說明她是被控制的,我剛纔用了戒尺打了一下,也只是暫時的。你得幫我弄只公雞來,還有去煮點夾生飯,弄點葷素,我要開壇。”
別的東西鈄家都還有,剛做了百日,家裏香燭紙錢都不缺,查文斌往都妃身邊點了一圈蠟燭,又取了三根長香點了舉過頭頂對着牆上的三副遺像作揖道:“叔、嬸子、笑笑姑娘,鈄妃是自家人,不管怎得,你們都要保佑她,我知道你們不給她上香是想提醒她這屋裏不乾淨,可現在人還生死未卜,等下還要你們幫一把手,晚輩查文斌叩拜。”
總裁,染指你是個意外 說罷,對着遺像鞠三躬插上香爐,說來也怪,這回這香燒得很旺盛,可也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屋外就是一聲驚雷,然後嘩啦啦的就開始下雨,查文斌出去關好門窗對我說道:“你要不帶小白去隔壁。”
袁小白哪裏肯去,死死的拉着查文斌的衣角道:“我怕,反正你在哪,我在哪。”
查文斌指着那一攤子道:“這裏不方便。”
袁小白舉手道:“我保證不出聲。”
查文斌看了我一眼,我只好勉強笑道:“讓她在這兒吧,估計也嚇得夠嗆,哪裏還敢去,明天一早我先送她回我家呆着。”
他嘆了一口氣道:“等下你最好閉上眼睛,捂着耳朵。”
“轟”得一聲,天上又是一個炸雷,我望了一眼屋外心裏默唸道:“平安平安……” 開壇之前都會準備祭品,這些祭品都是給那些道士們所需要求助的各路大仙們準備的,可見這神仙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查文斌每逢做法前,都要上香三根,這是習慣也是一種尊重。那青煙嫋嫋,屋外電閃雷鳴,我瞅着牆上掛着的三位故人,心裏那個發毛勁就別提了。
茅山一派的做法是比較講究場面的,查文斌眼前這令旗、令牌、大印、戒尺、寶劍一樣不少,圍着那鈄妃的身邊有一圈蠟燭點着,這也是屋裏此刻唯一的光。鈄妃腳上那位置有一面鏡子,就是女孩子家梳妝用的圓鏡,不過是背對着人的。那蠟燭一跳一閃的,火苗普遍都不大,跟小綠豆似得,查文斌說陰氣太盛了就連陽火都不會旺盛,這個法子也是最簡單的檢驗兇吉的辦法。以前的時候外出,經商或者求學,難免會找不到投宿的地方,找到一間空宅子或是破廟就進去湊合一晚上,有經驗的人就會選擇在屋內正中的地方點了一根蠟燭,若是蠟燭的火燒的旺,火苗黃中帶紅,那就說明這個地方可以住;或是火苗偏小,黃中帶綠,還一閃一閃的,那就對着四面各作揖,說一句打擾了,一定得低頭彎腰的背對着門退出去。這樣的屋子是不能住人的,因爲陰氣太重,多半是有髒東西在那兒。
查文斌的手裏有一塊布,還有一隻碗,碗裏裝的是一碗生米,他拿布蓋着碗然後就繞着鈄妃開始轉圈,一邊轉嘴裏一邊唸經,那經文我可就聽不懂了,嘰裏咕嚕的,既不是方言也不是普通話,節奏有點像唱戲,但又沒那麼調。這就是道士口口相傳的咒了,每個門派都有自己的咒,咒是沒有文字記錄的,甚至連道士自己都不知道這咒是什麼意思,反正你照着念就行。每一代的師傅都會先從唸咒起教徒弟,這個過程很漫長,像查文斌唸了足足有八年才學會了馬肅風傳授的所有咒,每一種咒用在什麼場合,什麼情況,什麼時間都有嚴格的規定,師傅會對學生進行抽查,一直到一字不差纔算是通過。這種傳授的法則也有個弊端,那就是有好些咒早就已經失傳了,天正道還算是全的,但比起凌正陽那一代,這些咒也起碼已經消失了一半。
咒唸的有沒有用,你看反應就知道了,查文斌在念咒的時候,那蠟燭的火苗就“蹭蹭”得往上攀,這可不是說瞎話,肉眼就能清晰看見,隨着他咒語的節奏,那些火苗就跟有靈性似得,也會隨着起伏,但火勢比起之前已經是大漲了。
我尋思着這是不是查文斌的威力開始出現了啊,原諒我當時用這樣的詞彙,因爲在這種時候我還是願意他是老大的。大概過了一根菸的功夫吧,查文斌停了下來,他走到那塊布的跟前一掀開,那碗裏出現了神奇的一幕。
我發誓,從頭到腳,沒有人去動過那個碗,那個碗裏的米原先是我倒的,真好一碗,米更好和碗口齊平。而現在那米由原本的平面變成了斜面,一頭高一頭低,斜面的那一側還出現了一個圓坑,得有指甲蓋那麼大,圓得規則還呈漩渦轉,很是工整,查文斌一下就拔出了寶劍大喝了一聲:“哪裏逃!”
這一聲喊得那是中氣十足,和外面的雷鳴有一拼,若我和他不熟,我定會認爲這是個神棍在故弄玄虛罷了,他一手提着劍,一手拿着鈴直撲這屋的左側,那裏原本是個廚房,和這間屋子之間有道門簾相隔。
我也跟着過去,查文斌拿着鈴鐺在廚房裏晃動了一下,“叮”得清脆一聲,他豎起耳朵仔細辨別着,這就是功夫。查文斌曾經告訴我說,鈴聲可以確定髒東西的位置,因爲聲音會發出波段,撞到牆壁會有回聲,但是撞到髒東西就不會回聲,頗有點聲吶的意思。他教過我,可是我不會聽,微微站了一下他立刻又衝到廚房的後面。這裏是一個小隔間,一間屋子被隔成了兩間,前面是廚房,後面放置的就是一些罈罈罐罐和碗櫃,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見。
他才進去,我就聽見“哐當”一聲,像是那種酒罈子被打碎了的聲音,然後又是“啪”的一下,好像是玻璃也被敲碎了,我趕忙拉着小白也想進去,可是她膽子小不肯動,我也只好作罷。
安靜了不到片刻,查文斌形色匆匆的從裏面走了出來,我問道:“好了?”
他搖了搖頭道:“跑了,先看看人去。”
屋內,鈄妃的神色比起之前已經好多了,緊鎖的眉頭也舒展了,查文斌探了一下呼吸,比之前勻稱多了,他也鬆了一口氣道:“把那隻公雞抓來。”
公雞被拿進屋裏後,查文斌又說道:“開燈。”我拉起了電閘,幽黃的白熾燈比蠟燭好不了多少,那燈下的影子晃來晃去的,我還覺得不舒服,查文斌又把我那礦燈給找來了對着那公雞頭上猛的一亮,那傢伙,那公雞立刻扯着嗓子“嗷嗷”得叫了起來,它以爲天亮了……
這小子一準是跟周扒皮學的,這一嗓子嘹起來,頓時我也覺得精神大振,只見鈄妃的眼皮動了兩下過後就開始慢慢睜開眼了。
她還有點虛弱,沒聲沒氣的問道:“我這是怎麼了。”當她低頭看見自己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后,“啊”得一聲尖叫劃破了上安村的夜空。我們約定,這件事的真相都不許說出來,怕她以後心裏有陰影,查文斌給她吃了一顆藥後她就開始吐,吐出來的那些東西簡直不能看,又腥又臭,也只是說她吃壞了而已,別得就都隱瞞了下來。
那天晚上,除了鈄妃還睡了一宿,我和查文斌還有小白就都擠在一間房裏,一直熬到了天亮,誰也沒心思睡,誰也不敢睡。因爲查文斌說,那東西我見過,就是回來路上遇到的那個白襯衫,你說這事巧了不,原來傍晚的時候,鈄妃見家裏沒有引火柴了,就去尋思撿點乾枝椏回來。
這季節裏到處都是一片綠,引火得用乾柴,她就去了柳樹窩,那幾棵大樹下面時常有河裏漲水衝下來的樹枝卡在樹洞裏頭,也難怪。這一大天亮的,我先陪着那兩位回我家歇息,查文斌則去找我爹商量點事兒。
這樹是屬於村集體所有的,不是他查文斌想動就能動,我爹帶着他去找上安村的支書,想了一個由頭:那河邊的石埂有些年頭了,我爹提議給它重新扒了再修,眼下馬上就要雨季,鬧不好會給衝了。對方表示沒錢修,我爹當即啪了胸脯,這事兒不找他們要人要錢,只是一條,那點老樹得弄回去。其實柳樹是不值錢的,都爛了個空心,對方也巴不得,一合計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來了。
回去之後我爹擺了一桌酒,請了七八個人,都是年富力強的,當時誰都以爲就是做個石埂,那也就是幾天功夫能完事。吃過中飯,一羣老少爺們就七七八八的趕了過去,去了先就是砍樹,不料上安村那羣人也收到了消息,來了得有三四十,男女老少得坐在柳樹下。
這兩羣人本來就有過節,原來他們聽說洪村人要來砍樹,那可就不幹了,有個光頭就說:“上安村祖上種的樹,憑什麼你們說砍了就砍了,這河埂就是倒了也是上安村的事兒,和你們又有什麼關係?”
我指着那爛空的柳樹道:“我們這叫爲人民服務,你瞅瞅這樹根都把河埂毀啥樣了?”
那光頭朝地上吐了一灘口水道:“那也沒必要讓你們來服務,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我爹當時就火了,一把上前推了那胖子一下道:“罵誰呢!”
光頭把脖子一橫道:“誰搭腔我罵誰!”
“咔”一個巴掌,我爹那手挺大的,還挺糙,這個巴掌扇下去,那光頭頓時半邊臉就腫了起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扇,那確實下不來臺,估計這胖子上會沒去看鈄家的熱鬧,也不知道我們這羣人的厲害,他順手一把搶過旁邊人的鋤頭就衝我爹打了過來:“我操你姥姥!”
我爹的身手對付一個鄉痞無賴那是不在話下,身子一側先是讓過了這一記,等那光頭力還沒收回來,單手反扣住那廝的胳膊一扭,“啪”得一下鋤頭就掉了。他一把把光頭原地給擰得轉了一個圈,剛對面,揚起大手“咔咔咔”得又是一頓大耳光子,扇得那貨連連搖頭,再“咔”得一腳踹又給踹翻在地,對他說道:“洪村老六,你爹都不敢在我跟前撒野,想充大頭就回去再練練。” 槍打出頭鳥,不管對方再多人,冒刺的那個拿下就行,這是我父親一貫的原則。那光頭走了之後現場也沒人敢攔,這便開始準備施工,也就半個小時吧,那個光頭老遠的就罵罵咧咧的過來了。
他一手拿了個酒瓶子,一手拿了個長柄草刀,吱嘎窩下面還夾着個什麼,隔着近的好多人都開始跑,我們這邊也停下來了。那光頭滿臉通紅的,估計回去沒少喝酒,揮着長刀就往人堆裏鑽,我爹趕緊把人疏散開來喝道:“你想幹啥!”
光頭把刀往地方一戳,猛灌了兩口把吱嘎窩上那東西往地上一放道:“今天誰也別想幹這活,誰敢動,老子就炸死誰!”
那東西這時纔看清楚,是個炸藥包,外面的導火索得有兩個巴掌長,光頭抱着那玩意往柳樹窩裏一橫,酒氣熏天的衝着我爹開罵道:“夏老六你不是能嗎,來啊,你再打啊”他使勁砸了砸自己的腦門道:“朝爺這裏打,打啊,不打你就是孫子!”
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炸藥這種玩意農村裏遍地都是,這光頭原先是在外替人開石礦的,受了氣覺得窩囊,回去灌了兩口酒拿着炸藥包到這兒來尋事了。我爹也是個明白人,爲這麼點事鬧出人命那不值當,他也想今天就這麼算了,於是招呼了一下道:“都收拾收拾,你在這兒跟我橫沒什麼用,你要真想鬧,放下手裏的東西咱爺們一對一,是個漢子就放馬過來。要是來楞的,我也不陪你,頂多你也就是個孬種。”
“誰孬種?罵誰呢你!”那光頭不依不饒的跟在後面揮着長刀就劈了過來,我爹可是清醒的很,拿着手上的鎬頭一擋再伸手一抓就捏住了刀柄,再又是一腳,那光頭再次被踹翻在地。
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人,我爹招呼道:“我們走。”
走出去也不過就兩步路吧,我只聽那光頭大喊了一聲:“老子跟你同歸於盡!”我一轉身,那光頭瘋了一般撲向了我爹,我看他手裏那玩意已經在冒煙了,導火索上頭的插銷顯然是被拔掉了。我爹猝不及防,被那光頭一把死死給抱住,這傢伙,周圍的人跑都來不及啊,那可是一整包炸藥。
人在發瘋的時候總是會不計一切代價,也會變得超乎尋常,那光頭的死死的用手鎖住我爹,他的胸膛和我爹之間就夾着那炸藥包。長這麼大,我沒見過這麼危險的情況,一時間也亂了陣腳,只顧着上前拼命拉扯那光頭,無奈他的力氣大得很,怎麼掙扎都不來事兒。我爹是背對着他的,只能用手肘擊打,無奈那光頭拼命的心思已定,就是牢牢的纏住你,整個現場亂成了一團。
那導火索說長不短,估計也就一分鐘的料,這個炸藥包足以把周圍十米範圍的一切都給炸上天,我爹也急了,一個勁的喊道:“走,都給我走,閃開!”
逼急了,那光頭照着我爹肩頭上就是狠狠的咬了一口,我爹痛的一把抓住那光頭的耳朵就擰,他那力氣自然不是蓋的,光頭的耳朵愣是被擰的轉過了來一圈。這一招倒是慣用,那光頭痛得實在是受不了了,雙手一鬆想去捂着耳朵,乘着這個機會,我爹轉身一把搶過炸藥包就往前衝,走了沒幾步,他就使出了吃奶的勁頭一把給扔了出去,只聽“轟”得一聲巨響連同我在內都被那股氣浪給掀翻了……
我父親因爲這一次爆炸差點落下病根,他的眼睛從此晚上看東西就很模糊,特別是光線強的時候。因爲處置得當及時沒有造成人員太大傷亡,可這一次爆炸也炸出了一個驚天祕密,炸藥包掀翻了那座老石頭埂,幾棵槐柳被炸斷,露出了裏面的中空,在這裏發現了一座巨大的古墓。
情況很快被上報,上面也很快就來了人,巧的是當時來的人裏面就有顧教授,還有一位姓何的人,這個人被稱爲何老,他就是省博物館的館長,也是省考古研究所的所長,中國考古界的泰山北斗,人稱南文一眼通。此人最爲有名的是精通各國曆代古文字,尤其擅長破譯帛書、拓片和竹簡還有銘文,據說只需看一眼他便可知那些誰也不認識的文字大概意思。
浙西北的這幾個小山村何曾這樣熱鬧過,小河裏的水被改了道,曾經整日不見光的柳樹窩被圍了個裏外三層,一些穿着制服白大褂的年輕人拿着小竹籤每日在那被炸開的豁口裏進進出出,因爲顧教授的關係,在他們工棚沒有搭建好前何老也就住在了我們家。
這些大人物講話,我們這些毛頭孩子是插不上嘴的,好在有袁小白,她的身份是顧教授的學生,當時中美關係正處在蜜月期,各方面的合作都在有條不紊的開展,這也算是一次聯合行動。
因爲這座墓是被炸開的,所以毀壞的程度比想象的要高,聽何老說,這是一座戰國貴族古墓,稀罕的很,於是我就動了心思。憑藉着三寸不爛之舌讓小白說服顧教授帶着我跟查文斌,好歹混了一份現場安保的工作,倒可以隨意進出。
我在現場那是純粹看熱鬧去的,可查文斌不是,他整天鎖着個眉頭,一臉擔心的樣子。白天在這裏看人挖墓,晚上他還要上山看星象,我說他這是整天跟死人打交道打多了都快憋出病來了。
挖掘工作到第三天的時候就有了眉目,當時第一件東西出土的時候就引起了轟動,那是一套總計有十六個部件構成的編鐘。這個消息可把當時的人給樂壞了,尤其是何老和顧教授,其中一塊編鐘上還刻着有十六個銘文,這可是了不起的發現,於是整個考古工作進入了熱情高漲的時刻,但查文斌的神情卻越發凝重了。
發現編鐘出土的時候是傍晚,當時取出的東西還來不及送走,就用大號保鮮袋抽了真空放置在我家裏,好歹當時我也是負責安保工作的。那天晚上我們全家睡得都特別不自在,我總覺得有人在家裏哭,嚶嚶的啜泣,幾次醒過來又什麼動靜,一睡下去那聲音就又來了,第二天一早一堆人起來全是熊貓眼,吃早飯的時候互相一說,都說有這事。
到底是老碼頭,何老說估計是那組編鐘的問題,他幹這一行有經驗。
何老也是好心,對我爹說道:“但凡底下出來的東西,都是跟着主人的靈性走,我們雖說是科學工作者,但也不是迂腐,見怪不怪了,今天東西運走了,老夏把屋子裏用菖蒲打掃打掃,去去晦氣。”
我爹指着查文斌道:“沒事,我們家有個道士在,倒也不怕。”
何老不免多看了一眼那個年輕人,笑道:“現在做這個的可是越來越少了。”
這是查文斌和何老的第一次照面,可惜的是他們並沒有認識,甚至不知道對方的姓名,誰也不想若干年後他們會成爲忘年交,當然了這也是後話了。
後續的挖掘就開始令人失望了,除了這套編鐘之外,墓裏還有幾具屍體,別的東西大多被盜掘一空。這幾具屍體裏頭有一具男屍穿着一條白襯衫,他的臉上還蓋着一個沒腐爛完全的草帽,應該是當年被留下的盜墓賊,這種情況何老說也不少見,他遇到過幾次。對於他這樣的忙人來說,被盜的墓是沒有價值的,出土了這套編鐘已經是個意外,剩下的工作交給他那些徒弟們做就行,於是便啓程回了省城。
那具男屍被拉出來的時候,我總覺得有些眼熟,白襯衫,大草帽,我回去問查文斌這個是不是就是那天柳樹窩裏遇到的那位,查文斌只是叫我別多話,我也就只好作罷。
事情過去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裏不停的下雨,查文斌的堪輿工作進行的也很不順利,考古工作也逐漸接近了尾聲。這一個月裏我總是覺得查文斌陰陽怪氣的,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不對勁,反正我問什麼他總叫我別亂想,可是依我對他的瞭解,我又總是覺得他有事。
我知道老鷹洞裏還有點東西沒解決,鈄妃家的祖墳還沒找到七關,那天晚上逮個東西還讓跑了,這具突然出現的盜墓屍體又有什麼來歷?可能是我的心比較大,我總覺得這些都不叫個事兒。又過了幾天,家裏來了一份電報,說是讓我去一趟省城,來電的居然是收容所…… 收容所找我有什麼事兒,自然是讓我去認領人去的,我家還能有誰丟了?我是真的服了那位爺,當我瞅見他那個模樣的時候,我真以爲那是一個要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