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濯心笑道:“紫衣的意思是:人生在世,最要緊的就是記住自己的身份。雖然富貴也好,貧窮也罷,絕非一生一世可以有定論的,但是若自己走邪門歪道惹了禍,那就是自食其果,老天都幫不了她的。對吧?”
- 2020 年 12 月 2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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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嬌倩默默垂下頭,沒有再反駁。
百花谷中來的家眷衆多,各家公子小姐們齊到場,難免有年齡相仿的異性彼此春心萌動,藉機親近的。所以童濯心等三人走不出幾步就能看到一些青年男女女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胡紫衣忍不住撇嘴:“平時都矜持得很,到了這裏就骨肉都軟了。”
童濯心道:“他們怕被爹媽定下的親事不是自己所中意的,早早地給自己覓終身,要說也能理解。好歹在這裏的都是貴族子弟,也是門當戶對的。若真能成就幾樁美滿姻緣,其實也挺好的。”說到這裏,她的肩膀忽然被人拉了一下,一回頭,就見越晨曦正在身後對着她微笑:“怎麼來了也不和我打聲招呼?”
童濯心笑道:“你身邊能少了圍着你轉的人嗎?還缺我一個來向你請安的?”
“就會拿我打趣。”越晨曦看了一眼悄悄走遠的胡紫衣和徐嬌倩,“你們三人現在倒真是不錯的朋友了。要說你們三人稟性各異,能成爲知己真是不容易。”
“緣分天成嘛。”童濯心對他做個鬼臉:“我看着百花谷簡直是個情人谷,偷偷來私會的各家公子小姐真是不少。你這次跟着來,該不會也是來相看未來媳婦的吧?”
童濯心仰着臉,一臉曖昧的壞笑看着越晨曦,越晨曦坦坦蕩蕩地笑道:“你別亂想了,我能私會什麼情人兒?我是陪爹出來的,爹說日後若是殿試得中,今日所來之人會有不少是同僚,先認識幾個總是好的。”
“朝中的人你認識的還少啊?”童濯心嘖嘖道:“現在朝裏誰不認得你這個丞相之子?又都知道你是陛下心中屬意的日後重臣,巴結你的人只多不少,還值得認識誰?”
她怕胡紫衣她們等得着急了,趕着要走,就又打趣了一句:“我得先走了,這滿谷的姑娘們都瞪着我呢,我可不想害你揉碎一地芳心。”
越晨曦又忍不住颳了她鼻子一下,“濯心,你真是愛說笑,把我當成什麼了?採花賊嗎?”
“看你人長得俊,身份又高貴,想攀附你家高枝兒的女孩子當然多了去了。我說的難道有錯?”
越晨曦默默望着她的笑靨如花,忽然嘆了口氣,伸手綰起她鬢邊的一縷散發,輕聲道:“濯心,你心中……到底在想什麼……”
童濯心見他這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樣子,生出好奇之心,“怎麼?是你爹最近給你什麼壓力了?”
“不是……”越晨曦瞥了她一眼,又笑道:“算了,我和你這個小丫頭說什麼心事,等你長大些再說吧。”
“是咯,其實你也不過比我大四歲而已。”童濯心再扮了個鬼臉。
童濯心和胡紫衣、徐嬌倩走到百花谷的深處,這裏距離溫泉比較近,明顯暖和了許多,所以地上也不見冰雪,還有青青小草。
徐嬌倩驚喜地指着地上的一處說道:“呀,這裏還有鐵蓮花呢。”說着蹲下身,用雙手小心撥開雜草,拔下頭上的金簪,撥開土地,將幾棵野菜連根挖了起來。
“什麼鐵蓮花?”童濯心沒見過這種野菜,也跟着看,“是可以吃的麼?”
徐嬌倩解釋道:“這是一種野菜,名叫鐵蓮花,夏天涼拌了吃可以去暑熱,清肺火,對身體有補益的作用。夏天的時候纔會生長,每年我痰勝胸悶的時候,爹孃都會叫人挖了好多給我做了吃,就會好的。沒想到冬天也能見到。這些我收回去,放在冰窖裏凍着,明年再拿出來吃,也是很好吃的。”
我的傲嬌小男神 胡紫衣抱臂胸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們兩個人興致勃勃地挖野菜,說道:“你們兩個人真是捨本逐末。這百花谷多少好風景,倒和野菜過不去。算了,你們挖你們的野菜,我自行去逛。”
“彆着急嘛,嬌倩身子不好,幫她備點菜,明年她也能少吃點藥了。”童濯心一邊說,一邊也勸徐嬌倩:“你也別貪多,畢竟是要放到明年的菜,再冰鎮也不會那麼新鮮,這菜滿地都長,還是吃來年的新鮮菜更好。”
徐嬌倩挖了一些,找出自己的手絹託放着,笑道:“這就好了。你們知道我爹是個清官,俸祿少,家裏傭人也少,又沒有別的產業賺錢。每年熬藥都是我孃親力親爲,我只恨自己是這麼個病簍子,藥罐子的身子,不能給爹孃分憂,連說親的人都少,想來也是因爲我這身子,婆家擔心娶過去沒辦法幫人家生養吧……”
童濯心忍俊不禁,捂着嘴笑:“你纔多大,就想到嫁人生孩子了?說親的人少也是因爲你年紀還小嘛。”
“不小了。”徐嬌倩嘆氣:“咱們三人中,你的年紀最小,所以沒什麼人來說親,我今年都十五了,都是可以出嫁的年紀了,我表姐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就嫁人了,十六歲就生孩子了。就說紫衣吧,她今年十六歲,親事都要定下了。”
“什麼?紫衣要訂親?”童濯心吃驚地擡起頭看着胡紫衣,“怎麼從沒聽你說過?”
胡紫衣不悅地說:“捕風捉影的事情,我自己都沒放在心上,她倒當了真。”
“怎麼是捕風捉影?都傳說安平小郡王對你一見鍾情,求自己的父親去你家提親,你們兩家門當戶對,年齡相仿,不是正好匹配?”
胡紫衣哼道:“那是個紈絝子弟,我可看不上,我和我爹孃說了,若是要把我嫁給他,除非我死!”
她竟這麼堅決地向父母拒婚,讓另兩個姑娘聽呆了。 童濯心說道:“我真沒想到,還有哪家姑娘能這樣勇敢地爲自己的婚姻做決定。紫衣,你真是我們女人的英雄。”
胡紫衣被她說得反而不好意思起來,轉移話題道:“我們三人裏最不用爲婚姻發愁的人其實就是你,你當然不用着急。”
童濯心不解地說:“我怎麼不用發愁?”
徐嬌倩搶着說:“你將來是要嫁到丞相家的,這事兒都早已人盡皆知,當然不愁了。”
童濯心大驚失色:“什麼?誰說我要嫁到丞相家?我怎麼不知道?”
胡紫衣盯着她:“你敢說你和越晨曦不是早已兩情相悅,郎情妾意了嗎?看你們剛纔在一起的樣子,可不是普通的表兄妹吧?”
童濯心被她問得一時語塞,努力回想:自己的確很喜歡越晨曦,但那種喜歡是男女之間的感情,還是普通的兄妹之情?一時間她也無法說清。事實上,她畢竟只有十三歲,對什麼樣的感情是男女之情,本就沒有一個明確的認識和體會,胡紫衣的質問當然就沒辦法回答。
這時候,前面走來一隊士兵,看到她們在這裏,當先那人說道:“這裏是皇家禁地,你們怎麼走到這裏來了?快走快走!”
胡紫衣不服氣地上辯白:“哪裏有寫什麼禁地?這裏又沒人看管,我們就隨便到這裏玩一會兒罷了。”
那小兵也不認得她,雖然知道今天谷裏來了不少人,但看她們不過就是三個姑娘,只當她們是貪玩的宮女,便橫着脾氣說道:“我們難道不是看管的人啊?這不是提醒你了嗎?你以爲皇家禁地都要寫上這四個字嗎?那遇到不認識字的人怎麼辦?又要說看不懂了。前面就是溫泉,是陛下專享,閒雜人等都要退避的,怎麼你們就敢不避了嗎?”
童濯心一把拉住要發作的胡紫衣,向士兵賠笑道:“小哥說得對,我們不懂規矩,誤闖禁地,這會兒就走,還望小哥不要告訴別人。”
她拉着兩人便走,胡紫衣不高興地說:“你我的身份比他高多了,還怕他不成?明明就是他沒理。”
“都說好漢不吃眼前虧,你也別和他們端大小姐的架子,難道惹來了陛下或你爹處置這事兒,他們還能誇你不畏強權嗎?”童濯心勸慰道,“紫衣你老是一副寧折不彎的脾氣,我是很喜歡的,但是隻怕日後會苦了自己。”
胡紫衣一甩頭:“你說對了,我自小就是寧折不彎的脾氣,縱然日後爲這個脾氣吃苦受累,我也認了。”
童濯心走回到自己的所住的屋子前,忽然一束紅梅乍然出現在她眼前。
她驚喜地看着那紅梅,驚呼道:“哇!好漂亮的紅梅花!哪裏冒出來的?”
花枝一擺,裘千夜的笑臉出現在她面前,“專門給你採的。”
“多謝多謝。”童濯心捧着那紅梅,眉目都像是染上了嫣紅的花色,“上次無意和你說了一句我喜歡紅梅,你竟然還記得。”
“你不是說我要是能找到紅梅,就給我繡一方有紅梅的手帕麼?”裘千夜伸手道:“幾時給我繡來?”
童濯心輕拍了他的手一下,“總要給我個把月的工夫吧?回頭繡好了在學堂送你,我記住這件事了,你別總催我就好。”
裘千夜一笑:“最好上面能繡上我的名字。免得丟了被別人撿去冒充。” “行。”童濯心答得很痛快。
“晚上皇帝和太后要設宴款待衆臣及家眷,到時候你也去吧?”童濯心問道。
裘千夜聳聳肩:“不好說,我既不是‘衆臣’,也不是‘家眷’,能來這裏一遊就是你們皇帝天恩浩蕩了,誰知道還能不能吃上晚飯。”
童濯心知道他在開玩笑,笑着一捶他的肩膀,“別說笑了,陛下既然要你來了,當然也要你出席。我是聽說,這晚宴上還有演武表演。我爹說,陛下有意藉此行考校一下年輕一輩的武功智謀,所以才讓這麼多年輕人一起來。你會武功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小心也考校到你頭上。”
裘千夜望定她:“你怎麼知道我會武?”
“晨曦哥哥說的,說是你每天都會練武,比他還要早起晚睡。”
裘千夜哼道:“他知道的事情,那你們皇帝當然也就知道了。至於會不會考到我頭上,就等等看吧。”
“我勸你還是不要鋒芒太露,若是真的迫不得已要下場,也要收斂些,畢竟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更何況你這株青松長在一片柳樹中,本就很扎眼,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裘千夜聽得很認真,嘴角一挑:“你把我比作青松麼?可你們金碧國的子弟也絕不是隨風搖擺的細柳。你的話我也記住了,一切都到晚上再說吧。這紅梅,你可要插好了,若是你娘問你從哪裏來的……”
“我就說是自己在山谷裏摘折的。”她應聲答道。
裘千夜的臉色忽而一沉:“說是我折的就不行麼?”
童濯心衝他呵呵笑,那笑容中滿是求乞和尷尬。
裘千夜豈能不懂她故意避開自己,是爲了不讓她母親又責備她和他這個“危險人物”廝混在一起。但他一想到這件事就是滿胸憤懣,之前看到她的喜悅也被掃光了一半。
他咬着牙根兒看了她片刻,轉身便走了。
童夫人此時在屋內揚聲問道:“濯心,你和誰在院子裏說了這麼半天的話?不覺得冷麼?”
童濯心抱緊那幾枝紅梅,嬌聲笑道:“娘,看我的紅梅!”然後提起裙子跑了進去。
百花谷的宴客臺是谷中觀賞月亮最好的地方,這裏也是靠近溫泉的地方,所以縱然是冬天的夜晚,露天宴客,衆人依然不會覺得過於寒冷。
男客在左,女客在右,擠擠挨挨,密密麻麻的坐了兩大片人羣。
童濯心好不容易找到胡紫衣,問道:“怎麼也不見嬌倩?”
“人太多了,誰知道那丫頭去了哪裏?”胡紫衣雖然這樣說,但也在四處張望,“算了,一會兒我再去找找,你先坐下吧。”
童濯心舉目去看對面,只見丞相大人坐在最靠近的皇帝的右手邊,而越晨曦就坐在丞相的後面。
自從被胡紫衣她們說了自己可能會和越晨曦訂親之後,她心裏就有些發虛,遠遠地看着越晨曦時,暗暗想:晨曦哥哥人長得俊,功課好,前途光明,家世背景也沒得挑,再加上她母親和丞相夫人的關係,似乎這件事還真的有可能成真。
可是……她心中從沒想過要做晨曦哥哥的妻子啊。側目看她娘,她娘正在熱絡地和丞相夫人聊天,丞相夫人看到她的目光移過來,對她笑道:“聽晨曦說,最近濯心在學堂的功課很好,連方大學士都經常稱讚你呢。改天濯心到家來,把你寫的詩文都帶過來讓我看看。”
童夫人說道:“她一個小孩子能寫什麼好詩文,別讓她獻醜了。”
“怕什麼?濯心的詩文寫的好,於我面子上也有光,日後……”丞相夫人曖昧地收了口,和童夫人相視一笑。
若是以前,童濯心不會深想這語氣中的含意,但是看着母親和丞相夫人一副心照不宣的樣子,她也懂了。她娘是真的也有意要把自己嫁到丞相家。
要說這的確是親上加親的事情,而她父親和丞相在朝中的關係甚密,兩家結親便是強強聯手,她和越晨曦又是青梅竹馬,比起那些嫁到洞房都還沒見過丈夫樣子的女人,算是好上千百倍了。
這時,遠遠的她感覺到越晨曦的目光似乎也投注過來,她向那邊望了一眼,竟真的與他的目光對視上了,他一如平時對她微笑,她卻心虛地把目光轉開了。 看到衆人都這麼歡悅,皇帝也十分高興,對坐在丞相旁邊的安平郡王道:“聽說鴻北新學了一套槍法,很是高妙,趁着今天人多,有不少行家在座,不如讓鴻北演練一番,讓前輩們給他指點指點吧。”
安平郡王猶豫着:“鴻北剛剛學完,可能還不純熟,在這麼多行家離手面前演練,只怕……”
“怕丟面子嗎?”皇帝笑道:“郡王護子之心朕是明白的,只是且不說他還沒有出手,誰知他的武藝究竟練得如何?縱然演練之後確有失誤,被人指出不是正好加以精進?總是圈在自己家中沾沾自喜,夜郎自大,何時才能成才?”
皇帝一番話說得安平郡王的臉上有點掛不住,這時候,兵部的胡家正將軍接話道:“陛下想要小輩演武助興,這有何難?錦旗不是在這裏?他今年承蒙聖恩得了武狀元,不如就讓他演練一套劍法好了。”
“一人演練無趣,要兩人對練纔好。”皇帝說道:“要不然找個人和錦旗對演一套好了。”他舉目去看,下面密密匝匝坐了很多年輕一輩的俊傑,他猶豫着的時候,安平郡王說道:“胡錦旗是咱們金碧國年輕孩子中學武的翹楚,又是新科武狀元,能和他對練的人世上難覓。不過……”他側目向後看了一眼,“聽說飛雁國的武功另成一脈,頗有新巧之處,不知道胡將軍在戰場之上可有體會?”
胡家正驕傲地說:“我們胡家刀法不知道勝過他們飛雁國多少次了。只可惜現在沒有飛雁國的練家子在這裏,否則……”
“怎麼沒有?” 總裁,別玩火 安平郡王說道:“這不是有飛雁國的小王子在嗎?”
皇帝恍然大悟:“是啊!裘千夜,可以讓他與錦旗對舞。”
胡家正卻遲疑了:“裘千夜?他畢竟是飛雁國的皇子,身份不同一般,再加上年紀比錦旗小了五歲,豈不是我們以大欺小?”
“只是演武,點到爲止即可。”皇帝對身邊的太監說道:“去請裘殿下。”
裘千夜已經聽到他們的對話,想起之前童濯心對她的提醒,心中豈能不明白這一羣人的意思無非是要折辱飛雁國的面子罷了。
他站起身,走到皇帝面前,躬身一揖,說道:“君有命,當不敢辭。只是千夜武功低微,氣力不濟,知道必定不能掠得胡小將軍半點鋒芒,此戰必敗,實在是怕有辱飛雁皇室的顏面。倘若受傷,更引出無端是非,所以請陛下體恤。”
越晨曦也起身要爲他說情,但卻被丞相一把攔住,對兒子搖搖頭,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退下。
裘千夜爲難地說:“那……可否請胡小將軍手下留情,真的只是點到爲止?”
胡錦旗已經分衆而出,他今年二十歲,剛剛得到武狀元的頭銜,正是英姿勃發的時候,難得的是並不過分張揚,走到裘千夜的對面,胡錦旗小聲說道:“咱們都是被長輩硬拉出來取悅皇帝的,也不需要分出個輸贏,只要打得好看,陛下高興,今日之事就可以混過去了。”
裘千夜看他一眼,此時有太監呈上雙劍,兩人各持一柄,分別抱劍行禮之後,胡錦旗挽了個劍花,率先出劍…… 女眷這邊聽不清他們的對話,但是看他們兩人下場的樣子也知道是在演武助興。
童濯心不由得暗暗着急,拉過胡紫衣說道:“你看,我都和裘千夜提醒過了,要他不要下場,他還是下了,你看現在的情形如何?他不會被你堂哥重傷吧?”
“這種場合,我堂哥豈能手下沒準,讓個異國的貴客見血?那就是驚駕了。”胡紫衣信心滿滿地說:“你放心吧,我堂哥武功蓋世,在我們胡家年輕一輩中都是數一數二的,他肯定能贏得漂亮。”
胡紫衣哪兒知道童濯心根本不是擔心那胡錦旗能不能贏,而是怕裘千夜會輸。以裘千夜的心高氣傲,說是慘敗,必然臉上會很難看。但是在這種場合他要是表現出不高興來,不是又該惹惱了皇帝?
她心中着急,一雙手將胸前的衣服都揉得很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場上上下翻飛的兩條人影,因爲不懂武,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但胡錦旗畢竟年長,身量較裘千夜高出半頭,一把長劍在他手中猶如蛟龍探海,銀光霍霍,劍風破空,很有英武虎威。
而裘千夜平日看上去較同齡人更玉樹臨風,身形高挑,在胡錦旗的面前雖然身形略顯矮小,卻也氣勢昂揚,並不輸陣多少。一把銀劍在他手中也似銀練當空舞,又如點點星輝滑落人間。
她看得驚心動魄,胡紫衣在旁邊不禁連連叫好:“我堂哥這一招‘天接月曉’用得真是漂亮!你看他腰身一轉,已經跳到那裘千夜的背後了,我雖然速度快,卻沒有這麼強的腰勁,唉,還是平日練功不勤。”
童濯心哪裏知道什麼是“天接月曉”,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眼花,驚心動魄得讓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突然之間,只見裘千夜手中的長劍斷了,上半截猛地飛起,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在旁邊賓客的人羣中,引起一陣驚呼,而胡錦旗的長劍也已逼近到他的雙目之前寸毫之處。
童濯心嚇得驚呼一聲,雙手掩面,不敢再看。
胡紫衣卻喊了一聲:“好啊!”
周圍的喝彩聲應聲而起,響成一片,如雷霆驟雨一般。
童濯心從指縫中悄悄往外看,只見胡錦旗正收起長劍,一手探前平平地伸向裘千夜。
裘千夜的表情略帶沮喪,搖搖頭,潦草地和他擊了一下掌,轉身對皇帝說道:“千夜果然獻醜了。”
皇帝看得高興,哈哈笑道:“千夜,你年紀還小,已經可以和武狀元周旋這麼多回合,真是相當不容易了,你父皇若是知道了你的武功已有如此造詣,必然也會爲你驕傲,所以你無需掛懷。”
“那,千夜可以先告退嗎?”裘千夜擡起一隻胳膊,只見那衣服的袖口竟然已經被胡錦旗的劍氣割破出數道口子,“千夜現在衣冠不全,有失禮數,想先去將衣服換過。”
皇帝自然沒有阻攔。
裘千夜疾步離開人羣,聽得出人羣中還響徹着針對他剛纔那一陣的失敗,飛雁國的羣臣有多興奮。走出那片喧鬧沒多遠,胡錦旗忽然從他身後追了上來,叫道:“殿下請留步。”
他站住,轉過身,“胡小將軍還有何賜教?”
胡錦旗笑着跑到他面前,低聲說道:“剛剛那一戰,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外人看不出,但我自己感覺得到,殿下沒有出全力和我對打,顯然你也不想贏。但是那寶劍斷裂,應不是被我的內力震斷的,我剛纔撿起那兩截斷刃看了一下,劍刃明顯在對陣之前已經有損,所以兵刃磕碰時它纔不堪重擊斷成兩截。所以這一戰我也勝之不武。” 裘千夜心中詫異,他雖然也知道斷劍之事必有蹊蹺,卻懶得追究,想也知道是金碧國人爲了自己穩贏而暗中在劍上動了手腳,但沒想到胡錦旗身爲當朝新科武狀元,勝了這一陣之後還會來和他坦承原委?
胡錦旗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便尷尬地苦笑:“我知道心中惱怒我既然發現實情爲何不當衆說出?很明顯這斷刃之事背後必定有人安排,無論是誰,都是我得罪不起的,只好裝聾作啞,但我心中只當是欠殿下一個人情。”
“不必。”裘千夜忽然開口,冷冷道:“我還年輕,武功的確不如你,你敢不敢和我定下五年之約?五年後,等我滿了二十歲,你我再重比一場。”
“當然可以!”胡錦旗再度伸出手,“我願與殿下擊掌盟誓。”
裘千夜看了他手掌一眼,卻沒有再伸手,只淡淡道:“君子之諾,立於心中即可。五年後我會來找你另約時間地點的。”
“殿下!”一聲輕呼,再度絆住了裘千夜的腳。他眯起眼,看到童濯心正向着自己飛奔而來。
“看你剛纔在皇帝面前說你的手腕什麼的,是那裏受了傷?”童濯心來到近前,觸碰他那隻手腕。
裘千夜的嘴角綻放出一抹笑意:“你擔心我受傷,所以特意過來看我?”
“是啊。你的劍都被打斷了,紫衣說她堂哥武功蓋世什麼的,我就怕你手腕都被削到了。唉,不是和你說了不要下場麼?幹嘛還要答應下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嘛。”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手,這谷中的暖意似乎更濃了。
“什麼不得不低頭,你自己不要總是把自己想得那麼可憐好不好?”童濯心看他手上沒有傷,只是衣服破了,這才長出一口氣。又忙着勸他:“好歹你身邊現在有朋友了,也不算是孤單,今天這場合讓你下場練劍,是有些爲難你了,但不會永遠這樣,你只要在這裏小心度日,收斂鋒芒,日子不算難捱,起碼我不是還殿下殿下的叫着你嗎?”
她的臉上煥發着一種瑩潤的笑意,“等你再大些,兩國關係再好些,說不定陛下會放你回國,你就不用再過現在這樣的日子了。”
他哼道:“你以爲我會特別渴望回國嗎?”
“難道不是?”她被他問得困惑了。
裘千夜慢慢踱步,童濯心在他身邊緊緊跟隨。
裘千夜沉默了好一陣,才緩緩說道:“我母親在父皇后宮中品級較低的豫嬪,因爲生了我,才升爲妃,但其實在宮中並不得寵。周圍的妃嬪們排擠笑話她,她都是默默承受。這一次父皇想送質子到金碧來,各宮妃嬪都怕自己的孩子被送走,就攛掇着要父皇選我……”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似是哽住了什麼,突然再度沉默。
童濯心輕輕握住他的手,“我明白,你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