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風水輪流轉,卻沒想轉了十年,結局竟會變成這般模樣。而他們嘴裏的那個在劍冢裏耗盡來生,從生靈變成死靈,又拿走了太霄帝君劍鞘的人,就是自己罷?
- 2020 年 12 月 4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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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輪迴,沒有來世。
只此一生,只此一世。
武瑞安半跪在地上,目光驚駭,從前的自信半點也沒有了。
狄姜狠狠瞪了問藥一眼,立即上前扶起武瑞安,柔聲道:“王爺,您怎麼來了?”
武瑞安一雙眼睛原本緊緊盯着鍾旭,聽了狄姜的話,隨即收回目光,冷冷一笑,道:“所以,你會回來找本王,其實是爲了劍鞘?”
小閻王和太霄聞言,皆不由自主的抱起雙手,側頭看她。
狄姜神色複雜,眼中充滿了疼惜。她想要說的話因這滿屋的人,而突然覺得難以說出口。
狄姜牽着武瑞安走出醫館大門,不再理會太霄和看戲的小閻王。
“他……”小閻王蹙眉,看着武瑞安的背影欲言又止。
太霄長舒了一口氣,淡淡道:“他就是在劍冢裏耗盡靈氣,從生靈變成死靈的武王瑞安。”
小閻王“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怪不得。”
太霄疑惑:“怪不得什麼?”
小閻王面不改色道:“怪不得生死簿上沒有他的名字。”
……
……
“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狄姜將武瑞安帶至牆角,着急的解釋道:“我是想要劍鞘,但是……”
“狄姜。”武瑞安打斷她,冷冷道:“本王是個沒有輪迴的死靈,這一點,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
“我……”
“是,還是不是?”
“是……”
“本王從劍冢出來的那一刻,你就已經知道了?”
狄姜看了他半晌,終是點了點頭。
武瑞安聞言,身形一顫,幾欲昏厥。
萌寶密令:影后媽咪,別想逃 狄姜連忙扶住他,他卻立即拂開了她的手。
武瑞安深吸一口氣,長嘆道:“所以,這麼多年來,你表現出來的所謂的‘愛’,全部都是憐憫,是不是?”
“我……”
“是,還是不是。”
“是,但也不全是……”
武瑞安沒有理會她的解釋,他陡然擡頭,放聲笑了兩聲,又接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一直陪在本王身邊,本王卻絲毫也感覺不到你的愛,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爲你對本王,只有愧疚,只因爲本王是一個沒有來生的人。”
武瑞安笑容苦澀,讓狄姜也不禁紅了眼眶。
武瑞安收起笑意,沉聲道:“鍾旭又是怎麼一回事?他爲什麼還活着?”
狄姜沉默了片刻,道:“鍾旭只是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他原就不是凡人。”
“竟是這樣……”武瑞安頭疼欲裂,他抱着頭,捂住雙眼,帶着嗚咽吸了吸鼻子:“過去本王天真的以爲,你喜歡鐘旭是因爲他是道士,你若喜歡道士,本王可以爲你扮作道士,但現在本王才知道,鍾旭哪裏是個道士,他是帝君啊!紫府帝君!本王拿什麼跟他比?”
狄姜一個勁的搖頭,急道:“你不需要跟他比,你是你,獨一無二的你!”
“獨一無二?”武瑞安一愣,自嘲一笑,道:“獨一無二的死靈麼?”
狄姜愣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武瑞安深吸一口氣,接道:“本王曾經以爲自己只是愛錯了人,現在看來,本王根本只是個笑話!狄姜啊,本王爲了你,變成一個沒有輪迴的死靈,你欠了我一生!”
武瑞安說完,眯起雙眼,不等狄姜開口,繼而緩緩道:“狄姜,你說,你該如何補償本王?”
“你想要什麼?我會盡力補償你。”狄姜聲音嘶啞,再不復從前的淡定從容。
“虎符。”武瑞安一字一句道:“本王要虎符。”
狄姜微微睜大眼睛,驚訝一閃而過,很快又恢復如常。
她淡淡道:“這就是你今天來醫館的目的,對麼。”
“是,就像你回太平府,是爲了太霄劍鞘一樣。”
“我不能給你。”
“你憑什麼不給本王?”武瑞安沉下臉,恨恨道:“那本就是本王的東西!”
“你要虎符有何用?你想造反?”
武瑞安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狄姜如墜冰窟,帶着哀求的口吻道:“一旦有戰事,會有多少無辜百姓犧牲?你知不知道?”
“歷史是有血寫成的,江山亦是白骨堆成的,犧牲一小部分人,又能如何?”
“你的心中沒有子民,你不適合當皇帝!”狄姜見他絲毫也不像在開玩笑,急道:“辰皇沒有將皇位傳給你,也正是因爲看透了這一點!你不能錯下去!殺業……”
“呵,殺業?”武瑞安打斷她,冷笑道:“你們宣揚的所謂的輪迴果報,殺生造業,對本王來說沒有任何說服力。本王既沒有來生,又怕造什麼孽什麼業?狄大夫,你用這個來勸說本王,是不是用錯方法了?”
“再者,本王沒有當過皇帝,你又怎知本王當不好皇帝?本王相信,只要本王願意,本王能做好這世上任何事情。”
狄姜沉默了片刻,終是忍不住大喝道:“你還不明白嗎?你根本沒有九五至尊登極之命!我在你身上看不到王氣!你就算殺盡天下人,你也當不了皇帝!”
“那又如何?”
武瑞安一臉淡然,冷冷道:“本王出生時,就被國師斷言活不過二十,可是本王不是也堅持下來了嗎?沒有王氣,本王便自己去創造王氣。”
“你真是瘋了!”
“本王不是瘋了,本王是清醒了!”
武瑞安陡然轉身,一拳打在牆上,字字鏗鏘道:“過去本王沒想過要王位,可是後來本王才發現,這世上什麼情啊愛啊都不過如此,只有手握權利,站在權利的巔峯,纔是對一個男人來說最重要的事!本王已經爲你浪費了十年光陰,現在你又讓本王放棄王位,狄姜啊,你告訴本王,本王怎能甘心?”
“是!我是讓你放棄王位,可這樣卻是爲了讓你下半生能平平安安的走下去!我只是想讓你快樂!”
“……讓本王快樂?”武瑞安啞然失笑道:“現在能讓本王快樂的,只有王位。你幫本王復仇,助本王奪取皇位,可好?”
“不好。”狄姜搖頭,斬釘截鐵。
“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武瑞安露出一臉“我就知道”的笑意,笑道:“你可以不給本王虎符,本王總會有別的辦法。但是,你也休想得到劍鞘了。”
“你拿劍鞘威脅我?”
“你可以這樣理解。”
狄姜苦笑,道:“我有一萬種方法可以拿回劍鞘,但虎符,你永遠也別想得到。”
“是麼,那我們可以比比看。”武瑞安說完,最後看了狄姜一眼,便轉身離去。
“武瑞安。”
狄姜叫住他:“你真的想好了?”
武瑞安沒有停下步子,亦沒有回頭。
“我們還會見面嗎?”狄姜單手撐着牆壁,半弓着身子,再次叫住他。
武瑞安停頓了半晌,緩緩道:“下次見面,我們就是仇人了。”
武瑞安說完,便大步的離開了。
然而狄姜沒有就此放棄,她一直跟着武瑞安,一路從南大街跟走到了武王府。
武瑞安始終一臉剛毅,哪怕他知道狄姜一直不遠不近的跟着自己,他也絲毫沒有想要回頭的打算。
以後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已然沒有意義。
如果她阻止自己,他們就會成爲仇人。
如果她不阻礙自己,他們就是沒有交集的陌生人。
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們早就已經結束了。
不,不對。
或許……他們從來都沒有開始過。
他甚至希望,他能激怒狄姜,讓她爲了天下蒼生,現在就了結自己這悲哀而毫無意義的一生……這樣,他就能夠解脫了。 月末,武瑞安離開太平府的時候,車駕簡單,只有爲數不多的僕從和行禮,馬車上也沒有武王府的標示。他似乎根本不想讓人知道那是武王府的車駕。低調如落荒而逃。
狄姜坐在城門的最高處,在沒有人能看見她的地方,手中握着一隻開得明豔的秋海棠。
海棠花別名斷腸花、思鄉草。她代表了離愁別緒、呵護、苦戀。
爹地,媽咪又被欺負了 武瑞安的前半生,就像一樹秋海棠。
平生不借春光力,幾度開來鬥晚風。
他固執地與不屬於他的長情爭命數。
“就這麼讓他走了?”身後傳來太霄的聲音,眼角很快便瞥見他從天而降的雪白衣袍。
狄姜沒有回頭,只輕輕頷首:“嗯。”
“劍鞘不要了?”
“總會有別的辦法。”
太霄沒有再說什麼,應了一句,便無聲站着。
狄姜跟着武瑞安的馬車一路從武王府到了城門,而後她先一步上了城樓,很快,她便見到他的車駕從自己眼皮子底下緩緩駛出。
她素手一擲,那束海棠便落在了武瑞安的馬車頂上。
……
……
我們曾經朝夕相伴,我們曾經親密無間。而你好不容易游到了對岸,再愛也未必想回頭。
生命總是太短暫,來不及一一告別。
看時光一去不復返,任悲歡離合無可抑制的發生。
今與君別離,望前路漫漫,願君以後行路易。
……
……
當天,狄姜和太霄回到見素醫館,便見桌上赫然放着一塊石頭,正是太霄劍的劍鞘。
“它怎麼會在這裏?”狄姜蹙眉,看向太霄。
太霄上前,握住石筍,一陣寒芒飄散而出,那石筍便化作一片晶瑩。太霄憑空祭出太霄劍,劍與劍鞘便無一絲縫隙的合在一處,劍穗無風而舞。
太霄對狄姜微一頷首:“是真的。”
狄姜心中起疑,突然心頭一緊,閃身回房。她掀開枕頭,便見枕下的虎符已不見蹤影。
“出什麼事了?”太霄跟了進來,蹙眉問她。
“是問藥,”狄姜長嘆一聲:“她拿走了虎符,把它交給了武瑞安,所以武瑞安把劍鞘還給我了。”
太霄點了點頭:“算不得什麼大事。”
“嗯。”狄姜點頭,不再說話。
太霄見她情緒低落,看了她一會,終是沒有忍住,勸道:“回去吧,回鬼域、或者三十三天,去哪裏都可以,只是不要待在凡間了。”
“你也太小看我了。”狄姜擡起頭,嫣然一笑:“你覺得我會爲一個凡人肝腸寸斷,會爲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寫命數?”
太霄帝君負起雙手,不說話。
“凡人有凡人的法則,我不會插手。”狄姜笑道:“武瑞安的結局已定,未來的路有人陪他走下去,如果他冥頑不化,終會自取滅亡。但無論如何,那已經與我無關。”
“是麼。”
“嗯。”
“那你爲什麼要留在凡間?”
“凡間纔有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現在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人是問藥。”
“問藥怎麼了?”太霄神色一緊。
狄姜嘆息,躑躅片刻,接道:“雖然我跟鬼君說無礙,但我知道,問藥已經愈加無法控制了。她從前不會對我說謊,但如今會爲了武瑞安偷盜虎符。她不再純淨,而不純淨的她就像一座隨時會噴發的火山。”
太霄沉默須臾,嘆道:“你自己把握好,必要時候,我不會再由着你亂來。”
狄姜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第二天,狄姜帶着書香、竹柴收拾醫館。
問藥看着他們忙活,不解道:“掌櫃的,你要去哪兒?醫館不開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