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十字街上往南拐彎的時候,我們四個很有默契地同時扭頭往北看去。
- 2020 年 12 月 5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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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街北頭的老奶奶廟,已經變成了一堆廢墟,遠遠的看去,在月光下黑糊糊的,如同一個巨大的墳丘子。
從那天燒了奶奶廟到現在,已經過去五六天了,這堆廢墟成了沒人清理的垃圾,不僅僅是老奶奶廟,其它被拆除了的廟宇,也都是一片狼藉無人收拾。至於原因,還是因爲村民和我們之間的矛盾,村民認爲我們火燒了老奶奶廟,砸碎了其它的廟宇,自然有責任將這些垃圾清理乾淨,另外還要在原址上重新建起廟宇來。
而我們,認真貫徹落實了我爺爺的思想方針,都答應了下來,只不過……彆着急,等着。
寬大的十字街上,因爲那堆黑色的像是墳丘子似的廢墟存在,顯得有些淒涼,月光將十字街旁邊的房屋、院牆,都蒙上一層暗淡的銀色紗裝,於是乎這層透明的紗裝就透着青黑色,朦朦朧朧的,讓人感覺到所有的房屋,都死氣沉沉的,更添加了濃濃的,淒涼的,瘮人的氣息。
“喵!”一聲貓叫突然響起,打破了十字街上的安寧,好似被驚嚇到的貓兒,嗖的一聲從東面的一堵矮牆上跳了下來,像是一道黑影般竄到了十字街的正中央,然後停下來,定定地注視着我們幾個。
於是我們藉着月光,也終於看清楚了它,並不是純黑色的,而是帶點兒黃斑和白斑的花貓。
劉賓往我跟前兒湊了湊,有些敏感地說道:“銀樂,這貓,該不會是有什麼精怪吧?”
還沒等我回答,那隻貓似乎覺得我們並沒有什麼好看的,不屑地撇過頭去,然後腿腳用力,飛也似的貼着地面跑到了西面的牆根兒下,嗖的一聲躍到了一棵矮小的樹上,然後再跳到牆頭上,接着跳入了那家的院子中,消失在我們的視線裏。 陳金說:“什麼他娘-的精怪,普通的貓而已。”說完,他扭頭往南走去,我們幾個也都跟在了他的後面。劉賓伸手扶着我,也不知道是在關心我,還是自己有些害怕,跟我親密的接觸着能夠壯膽兒?
我心裏暗想,唉,如今的我們,真是草木皆兵了,疑神疑鬼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些邪物才能夠驅除乾淨,徹底的讓村子裏平靜下來啊。
按照胡老四和老太歲所說的話,村裏的地靈氣兒匱乏,還得等到村裏的地靈氣兒恢復了之後,慢慢的邪物也就不會再來了的話,那得幾百年了吧?我暗罵一聲“操!”這是不是就代表着,以後村子裏三天兩頭都會來倆邪物轉悠轉悠,跟我們發生點兒小摩擦,幹上一架什麼的?
胡老四說,在如今這個年代裏,邪物會越來越少,我們不會有那麼好的運氣一直撞上邪物的,可是……這倆邪物怎麼來的?老王八精是早先就有的,而且和胡老四和老太歲有仇,可那隻大蜘蛛呢?
還有另外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狗-日-的東西的邪物呢?
這要是一直來邪物的話,我們還幹不幹別的事兒了?我心裏突然有了種很沮喪的感覺,我們是不是太多管閒事兒了?邪物來了村裏,不就是享受點兒供奉麼?只要不傷害到我們,何必跟人家作對呢?
而且出力不討好,咱們圖什麼啊?
村裏人願意信仰,願意供奉,願意花那個冤枉錢,更願意把自己的性命往裏面一點點兒的搭進去,咱們何必去管這種事兒呢?
其實……
乾脆幹掉那隻老王八精算了,另外一個邪物,讓村裏人去膜拜吧。
只不過現在好像有點兒晚了,因爲,整件事兒已經關係到我們的安危了,那邪物估摸着如今正在成全銅鎖娘她們那幫老太太的意願,想盡辦法蠱惑村民與我們爲敵呢。
唉,當初要是,要是……
我想到這些,忽然有點兒頭大,這些事一件接着一件,從去年冬天到奶奶廟裏偷肉開始,每一件事都與我們息息相關,每一個和我們作對被我們除掉的邪物,和我們都有着難解的怨仇……又好像,沒多大仇恨?又好像,是我們無事生非的?
“到了到了,都小心點兒。”陳金的聲音打斷了我亂七八糟的思慮。
擡頭一看,果然已經到了前街鄭銅鎖家偏院的牆頭外面,我們四個拐過彎,順着牆角往巷子裏走去,一直走到鄭銅鎖家偏院旁最矮的那截牆頭兒下,踮起腳就能看到裏面屋子裏窗戶上透出的燭光。
銅鎖娘和她的兒子鄭銅鎖,並沒有住一個院子,其實原先是住在一個院子裏的,不過自從鄭銅鎖娶了媳婦兒之後,鄭銅鎖的老婆和婆婆鬧不來,於是乎,本來一家子人,在院子中間壘砌了一道牆,硬生生隔成了兩個院子。
緣起笙安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街坊四鄰也懶得去管這些事兒,也沒法子管。
您可不知道,銅鎖娘那脾性,好嘛,誰管了那就是向着她的兒媳婦兒說話了,誰管誰就會惹下銅鎖娘,您說……
這樣一個老太婆,誰敢惹?
誰還去管她們家的事兒?
好在是銅鎖娘並不介意分開的院子有多大,只要了兩間破屋子,另外她的院子很小,其實本來他們家院子就不大,分成兩個那就更小了,嗯嗯,比他兒子的那院子要小點兒,院牆到屋門口,也就大概兩米多的距離吧。
說到這裏您大哥也明白了,這種事兒,壓根兒責任就不在鄭銅鎖的老婆身上,純粹就是銅鎖娘這個老太太實在不是個東西。
多年來,尤其是去年冬天到現在,她的一切行爲,更加讓我們幾個年輕人肯定——她絕對不是個好東西……
那時候村子裏大部分院牆都差不多,高度不足兩米,而且磚與磚之間都是黃泥砌的,時間久了之後,泥巴脫落,於是乎牆上面就多了許多的縫隙,隔着縫隙可以看到院子裏許多的事物。
由於院牆距離銅鎖孃的屋子只有兩米多點兒,所以站在院牆外,只要屋子裏的人說話不是悄聲的說,我們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當然了,我們來到這裏,可不是爲了只聽聲音,或者是透過牆縫看看就行了,俺們得趴到牆頭上,仔仔細細地看看那屋子裏,到底住着除了銅鎖娘這個老妖怪之外,還有什麼東西?
劉賓和郭超倆人貓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前又走了一些,然後從牆根兒下撿來了一些磚頭,壘砌在銅鎖孃家院牆外頭和裏面院牆的相接拐角處,這塊兒裏面的牆角處種了一棵大榆樹,月光灑落在榆樹上,下面的有一大片地方是陰影地區,這段牆的範圍自然也在其中。
我們趴在陰影裏,不容易被屋子裏的人發現,而且這裏的視角好,可以看清楚屋子裏的一舉一動。嗯,當然了,還有一個原因使得我們看屋子裏更清楚些,那就是因爲現在是夏天,窗戶都開着呢,只是罩了一層紗窗,所以如此近的距離,再加上屋子裏有燈光亮度高,外面昏暗,那麼看向屋子裏,就更清楚了。
郭超和劉賓搬來磚頭,那是給我和陳金倆人用的,俺們倆腳踩着幾塊兒磚,胳膊就能夠着牆頭,趴在上面認認真真地看裏面了,而他們倆,就在下面,湊到牆縫跟前兒往裏面看吧。
我們來的很是個時候,對於那幫老太太們來講,此時正是最活躍的時刻,因爲她們正在……請神。
銅鎖娘住着的屋子並不高,屋內從地面上到房樑,大概也就是兩米稍微多那麼一點點兒吧?屋子裏壘砌着一個大炕,於是屋子裏的地方就更小了,正對着房門,又擺着一張供桌,哦不,是兩張,湊到了一塊兒。
大概是因爲村裏的廟被我們拆了,而她們要請神到家,家裏的供桌就顯得小,所以才湊了兩張桌子並在一起。供桌上有兩個燭臺,上面點着兩支粗大的紅蠟燭,碗口大小的小香爐中,插着一大把細香,上面紅紅的香頭兒不斷的冒出嫋嫋的煙霧來,屋子裏被煙霧籠罩的有點兒淡淡的朦朧感。
供桌兩側,竟然還放了兩把太師椅,這使得屋子裏的空間更加狹小了,粗略地算算,剩餘的地方絕對不足四平米。
就是在這樣的一間狹小屋子裏,竟然聚集着七八位老太太。我心想這應該就是她們集團的骨幹分子了,因爲如果加上村裏那幫老孃們兒還有另外幾個老太太的話,都進到這屋子裏……我敢打賭這屋子肯定得被擠塌了。
“還真夠他娘-的忠心耿耿啊,唉,這麼小的地方,老太太們都給擠滿了,那邪物藏還能容得下麼?”我感慨着輕聲嘆道。
“切,要是隻臭蟲精,藏幾萬只都沒問題。”陳金低聲笑了笑,湊到我耳旁說道:“我說銀樂,這銅鎖娘也不是特別的忠誠啊,要是我的話,肯定把兩間屋子都打通,地方不就寬敞了麼?”
我點了點頭,剛想要說什麼,屋子裏傳來了銅鎖娘說話的聲音,她的話也立刻解釋了爲什麼不把兩間屋子打通的原因了。
銅鎖娘在屋子裏說:“咱這家裏屋子太小,地方不夠大,玄母娘娘嫌棄了,唉,一時半會兒的廟也建不起來,早些日子我跟娘娘商量了,讓娘娘先去關帝廟住上些時日,回頭等咱們把廟建好了,再讓娘娘搬過去……”
我們倆一聽就樂呵了,感情那位娘娘也確實嫌這屋子小啊,不過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代替了曾經的那條黑蛇精,待遇還真不錯,只是老太太們傻乎乎的還拿着髒東西當神靈膜拜呢。我們兩人捂着嘴笑了笑,陳金湊到我跟前兒小聲說道:“銀樂,我現在有點兒後悔沒拆關帝廟了,奶奶-的,早知道把關帝廟也給拆了得了,讓她們找地兒都找不着,這下可壞了,暫時有棲息地了。”
“後悔管個屁用。”我壓着嗓子說道:“它這不是還沒住麼?咱一會兒就抄傢伙拆了去,哦不,人手不夠,點把火燒了去。”
“中。”陳金猛點頭。
倆人不再說話,低着頭瞅着屋子裏,耳朵也豎起來聽她們說話。
李家老太太說道:“娘娘同意了麼?關帝廟常年沒人打掃,前些日子修繕的時候,也沒認真拾掇,裏面可亂啊。”
“是啊是啊,可別委屈了娘娘。”其她老太太都點頭說道。
銅鎖娘驕傲地在屋子裏那巴掌大的地面兒上轉悠了兩圈兒,說道:“放心吧,有我跟娘娘商量,娘娘總還會給些面子的,唉,其實最初娘娘挺不高興的,這不,我說了些好話,勸慰了幾句,娘娘就同意了呢。”
於是屋子裏的老太太們,紛紛向銅鎖娘投以欽佩的目光,放佛像是看待神靈那般敬拜。
陳金悄聲說道:“銀樂,這銅鎖娘是不是學過外語?”
“嗯?”我疑惑地看向陳金,沒頭沒腦的怎麼說了這麼句話? “這老不死的,還真是人老成精了,能和邪物對話,了不起啊。”陳金感慨道。
我剛想要點頭稱是,結果屋子裏李家老太太的話立刻就又回答了陳金的疑問。我就納悶兒,那幫老太太是不是真的全都人老成精了,竟然能夠通曉我們有何疑問,然後一一作答呢?
只聽李老太太說道:“哎喲,還有我呢,娘娘可是用我的嘴說出來的話。”
“對對。”銅鎖娘樂呵呵地點頭,似乎剛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個大功臣,自己不能不夠意思,把功勞全戴到自己頭上,她說道:“那天請娘娘上身,就是上了李家妹子的身,跟我商量來着。”
於是屋子裏的老太太們立刻又對李家老太太投以欽佩的目光,另外還包含着羨慕嫉妒的眼神兒,似乎在心裏暗暗想着,什麼時候娘娘能上我的身,那真是無限榮光啊。
銅鎖娘和李老太太得意地走到供桌前,於是另外兩個老太太就趕緊起身讓座,讓她們倆坐到了太師椅上,倆老太太四下裏瞅瞅,竟然沒有坐的地方了,連炕頭兒上都擠滿人了,她們有點兒尷尬,或者是年歲大了,站着也確實累,於是她們向炕邊兒坐着的老太太們投去了求援的眼神。
老太太們很友善地讓開一條縫隙來,招呼兩位脫了鞋子,爬上炕,坐到了裏頭。
我心想這幫老太太還真是奇怪了啊,這麼晚了她們都擠到這麼小的屋子裏幹嘛呢?也不說回去睡覺,哪兒來這麼大精神頭兒?
我的疑問馬上又得到了銅鎖孃的回頭。
至此,我真的是對老太太們佩服至極,太強大了,竟然能夠心靈感應。
銅鎖娘說:“今兒晚上,看來幾位老姐妹是不親眼見到神靈,就捨不得走咯,好吧,一會兒我就請神靈上身,跟你們說道說道吧,不過現在可不是時候,神靈得到夜裏十二點,纔會來看看呢。”
她的話立刻讓坐在炕上的老太太們高興起來,滿臉紅光,兩眼放光,如同一隻只飢餓的老狼般,期待着神靈的出現,然後把它嚼碎了吞下肚子去……
一個老太太說道:“那敢情好,等神靈來了,我得跟神靈好好說說,讓神靈狠狠的懲罰陳鎖柱家的孩子,還有趙家那個叫銀樂的小兔崽子。”
“就是!”坐在炕裏邊兒的那個老太太咬牙切齒地說道:“神靈不是讓村裏人都恨他們麼?可村裏人只是砸了胡老四家的玻璃,愣是沒人敢去招惹那幫年輕人……唉,他們現在越來越猖狂了。”
“他們整天兇巴巴的,陳鎖柱,還有老趙家的那個二牛,仗着自己兇,人人都害怕他們,就覺得了不起了,家裏的孩子也都整天像是土皇帝似的,村裏人可都害怕他們家的人啊……”
銅鎖娘插嘴說道:“那其他幾個年輕人家裏呢?那個劉家的,還有薛家的呢?”
“哎喲老姐姐,你可不知道,那幫年輕人關係好着呢,要是跟哪個孩子家裏鬧事兒,一準兒趙家那個銀樂和陳鎖柱都得去幫忙,這不,村裏人都忌諱着呢。”
李老太太點頭說道:“是啊是啊,村裏人害怕陳鎖柱和趙二牛,所以我看啊,要想收拾他們,非得請玄母娘娘親自動手,狠狠的懲戒他們!”
聽到這裏,陳金雙手用力,看樣子想要翻牆衝過去。
我急忙按住了他,壓着嗓子說道:“金子,你小子瘋了?忍着忍着,再說了,你進去也不能動手打她們啊。”
“操!”陳金低聲罵了一句,呼呼地吐出兩口氣,不再動彈,瞪着噴火的眼睛向裏面看着。
屋子裏,幾個老太太正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詛咒着我們,並且壞話說盡,反正我們幾個尤其是我和陳金倆人,實在是不得好死到極點了。
銅鎖娘很有派頭的等老姐妹們把話說完了,才幹咳了兩聲,其他幾位老太太立刻都不說話,安安靜靜的等着銅鎖娘說話。
“娘娘豈會同凡夫俗子一般見識?不就是幾個凡人麼?還勞駕娘孃親自動手麼?”銅鎖娘很嚴肅地說道。
幾位老太太立刻點頭,口口聲聲地稱是。
銅鎖娘對各位老姐妹的表現很滿意,很慈祥,很平易近人地笑了笑,然後特有派頭地擡了擡手示意衆人安靜,於是衆人安靜下來。銅鎖娘接着說道:“娘娘會在村裏施法的,讓村民們同心協力,和趙家的,還有陳鎖柱,鬧下去,反正不會讓他們有好果子吃的,至於其他幾家人嘛,也會受到懲罰的,村裏人……總會跟他們過不去……”
幾位老太太很安靜地聽着銅鎖孃的話,就像是一羣小學生在安靜的聽老師講課,還不敢說話不敢做小動作。
劉賓在牆頭下面小聲說道:“哎,還真是邪物搞的鬼啊,這兩天是胡老四遭殃,改明兒個,就輪到咱們了。”
“胡老四說要咱們忍着。”郭超提醒道:“邪物也就猖狂這兩天了,它是秋後的螞蚱,沒幾天蹦躂了。”
我低頭壓着嗓子斥道:“扯淡,什麼亂七八糟的,別說話,聽她們瞎咧咧,一會兒要請神了,都給我安靜點兒,別把邪物給嚇跑了,打草驚蛇可不好。”
“你也少說兩句吧。”陳金提醒我。
於是我們都不說話了,靜靜地,認真地看着裏面。
此時屋子裏那臺老式的座鐘噹噹噹地響了起來,指針已經指向了十二點整。
我和陳金對視一眼,都明白,時間到了,要請神靈,哦不,請邪物來了……
銅鎖娘扭頭看了下座鐘,微微一笑,打起精神說道:“姐妹們,都安靜了啊,我可要請玄母娘娘下凡了,你們都別吵吵,一會兒等娘娘來了,你們有什麼冤屈儘管說,娘娘會爲咱們做主的。”
衆老太太猛點頭,大氣不敢出一聲,銅鎖娘扭頭對李老太太說道:“李家妹妹,這次還是讓娘娘上你的身吧。”
“嗯,成啊!”李老太太很痛快地點頭答應,滿臉喜悅和幸福的樣子。
銅鎖娘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從太師椅站起身來,在屋子裏走了兩步,拿捏着派頭,然後才站到供桌前,拿起了一撮香,在蠟燭上點着了,雙手捏着那撮香高高舉起,放下,再舉起,再放下,同時腦袋拖着微駝的背部也不停地彎下去,衝着那面發黃都露出裏面青磚的牆壁,敬拜着,嘴裏念念有聲:“玄母娘娘啊,您快快顯靈吧,徒兒們都在這裏等着您老快來伸冤報屈呢,徒兒們想跟您打個招呼,跟您說上兩句話,您顯靈吧,李家妹子做好準備了,您老來了,就上她的身,跟我們嘮會兒……天靈靈地靈靈,玄母娘娘您顯靈,您比天地都靈驗,您比天地都……”
好吧,我承認,這些話都是我胡編亂造的。
大概也就是那麼個意思,絕對沒有人家胡老四玩兒得正宗,人家胡老四嘀嘀咕咕念起咒來,壓根兒你就聽不到是什麼,而且應該是正宗的道家密語。而銅鎖娘那些話,純粹就跟我們平時嘮嗑般,俗到不能再俗的話,真真是通俗易懂……。您問我既然通俗易懂,幹嘛我還要在這裏胡編亂造?
拜託,幾十年了都,誰能記得那麼清楚啊?
不過銅鎖娘這些話雖然有點兒忒寒磣,沒一點兒請神的嚴肅性,不過倒是挺靈驗的。
她嘟嘟囔囔了足有五分鐘之後,兩盞燭臺上的蠟燭那燃燒的火苗,突然抖動了幾下,然後我們在外面就能聽到,屋子裏響起了一陣輕微的風聲,咻咻的響,蠟燭上的火苗就噗噗地跳動着晃悠着。
坐在炕邊兒上的老太太們臉色一變再變,她們似乎還有點兒害怕,哦不是似乎,是分明就在害怕。
突然,風響聲大了一些,然後蠟燭噗噗地全都滅了,屋子裏突然就暗了下來。
月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灑入到屋子裏,由於是坐西朝東的屋子,月光無法將屋子裏整個兒都照亮,所以屋子裏的光線,依然昏暗。
不過此時,屋子裏的風聲,已經停了下來。
屋子裏的老太太們,明顯都很緊張,都很害怕。她們凝神卻無法屏息,粗重的喘息聲匯合在一起,就連在外面趴着牆頭兒偷看的我們,都能聽見她們的喘息聲。
我想,她們嚇壞了吧?
這哪兒是神靈下凡啊,有點兒腦子都能想得到,這種見不得光的東西,連出場的時候,都得偷偷摸摸,那就一準兒是邪物,絕對的髒東西。
陳金湊到我耳邊小聲說道:“銀樂,那東西一直躲在屋裏的房樑上的,壓根兒就沒從外面進來。”
“嗯?你怎麼知道的?”我小聲問道。
“剛纔我瞅見有個黑影從房頂上下來,落到李老太太的腦門兒上了。”陳金說完,又在我耳邊說道:“這次你得承認了吧,我眼神兒比你好,尤其是晚上。”
我沒說話,這小子眼神兒是比我好,可這次我不會承認的,因爲他站的位置正好能隔着窗戶看清楚李老太太,而我雖然和他緊靠着,可看供桌最南邊兒那張太師椅,卻只能看到一半兒。 “點……着……蠟……燭……吧……”
格外陰森的聲音在小屋裏響了起來,聽起來好像是李老太太的聲音,可那聲音裏,卻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極其的慢,極其的陰森,極其的……拿架子,就是擺譜的意思,特慢,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崩出來的。
快穿之配角逆襲之戰 “恭迎玄母娘娘下凡。”銅鎖娘急忙跪倒了地上。
其她幾位老太太還在瞠目結舌地看着那邊兒穩坐着的李老太太呢,此刻聽到銅鎖娘那響亮的聲音,再看到銅鎖娘已經跪在了地上,這才醒悟過來,全都慌慌張張地從炕頭上下來,兩個坐在炕裏頭的老太太乾脆連炕也來不及下了,嗯,就算來得及,下面也沒她們的地方了,屋子裏地方太小,所以她們乾脆就跪在炕上了。
另外幾個老太太撲通撲通地跪倒在地上,齊聲恭恭敬敬地喊道:“恭迎玄母娘娘下凡。”
神豪從實名認證開始 得,我和陳金倆人忍不住顫了顫身子,乖乖,就銅鎖娘住的那小破屋子,經得住這麼大聲音震麼?可別就此塌了,把她們砸死那就太可惜了。
將軍夫人嬌寵日常 看戲的都還沒看夠吶。
我們四個紛紛向四周警惕地看了看,擔心會不會她們的聲音把街坊四鄰都給驚醒?
還好,街坊們似乎睡得很香,懶得搭理這邊兒。不過隔牆南院兒裏鄭銅鎖的老婆卻不滿意了,那邊屋子裏傳來了鄭銅鎖老婆的聲音:“一幫老不死的,大半夜的學鬼叫喚,哼哼,煩人,煩人……”
我們四個就偷偷捂着嘴笑。
屋子裏卻沒有人笑,銅鎖娘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來,划着火柴,點着了兩支蠟燭,屋子裏光線又亮了許多,只是還有些陰暗,而且……不知怎麼回事兒,屋子裏透着一股陰森森的氣息,總之看着就瘮得慌。
“都……起……來……吧。”李老太太那詭異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心想這麼說話累不累啊?
難道邪物上身了,說話都不利索麼?
也不對啊,當初郭超娘被黑狗精附體的時候,那說話說得就特別利索,而且特兇悍地叨叨個沒完……
老太太們現在已經不是跪着了,說她們匍匐在地更爲恰當,本來就不大的屋子地上,被幾個老太太匍匐在那兒,於是連下腳的地方都難找了。兩個匍匐在炕上的老太太,此時乾脆身子歪斜着靠在牆壁上,差不多已經是趴下了。她們渾身都在止不住地顫抖着,似乎沒有聽到李老太太那句讓她們起來的話。
銅鎖娘趕忙大聲呵斥着:“都快起來啊,像什麼樣子,玄母娘娘讓你們都起來呢。”
幾個老太太這才清醒過來,趕緊哆嗦着身子站了起來,也不敢坐回去。銅鎖娘此時顯得很鎮定,她代表着“玄母娘娘”,很溫和地微笑着說道:“都坐吧坐吧,娘娘很好說話的,別客氣,坐下吧,別怕別怕,咱們娘娘對咱們可好了,咱們可不是外人啊……”
幾個老太太這纔想起來,自己壓根兒不是外人,那可是玄母娘娘的徒兒啊,忠實的信徒啊。
於是她們都直起了腰板,也不哆嗦了,滿面幸福地笑着坐回了炕頭兒上,兩個本來就在炕上的老太太,乾脆盤腿兒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