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薔忙著擺手機看視頻,敷衍性地說,「愛來不來。」
- 2020 年 12 月 19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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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支架撐起手機,剛打開視頻軟體,手指在鍵盤上打字時,門口傳來兩聲巨響,嚇得徐薔手指力道失准,猛地往前一戳將手機戳飛,哐哐兩聲掉到地上。
「都吵什麼?上課鈴聽到沒?耳朵聾了沒?」抄著戒尺闖進教室的中年女老師站到講台上,啪啪猛拍講台桌,噼里啪啦一頓轟炸,「問你們呢?耳朵聾了沒?不說話?嗯?難道都變成啞巴了?要不要我給你們請醫生瞧瞧?」
座中每位學生大氣都不敢出,個個恨不得把腦袋塞進桌子里。
徐薔的位置是空的,椅子拉到歐陽燁課桌邊抵著,座位上的人還真把腦袋塞進課桌底下,滿地尋找她新買不久的手機。
講台又連續敲兩三下,戒尺指向徐薔位置,「徐薔呢?她是不是又逃課了?」
被點名的徐薔剛拿到手機,探出腦袋坐回去,椅背頂端頂著後面課桌,她一屁股坐下去,打蹺蹺板似的,后桌的桌子差點翻過去,鬧出很大動靜。
歐陽燁扯扯徐薔肩上的衣服,順帶穩住自己課桌,壓著聲音提醒,「爺,黃太師在上面。」
徐薔玩手機的動作一頓,美眸上抬,黃麗華已經從講台上氣勢洶洶地走到過道上正朝她走來。
「你耳朵是長在咯吱窩下面了嗎?」黃麗華人未到聲先至,「我跟你說過幾百次,讓你上課別玩手機別玩手機,你聽到**裡面去了嗎?哦!是不是只要我不在,你就把手機架在課桌上明目張胆地看?」
她上課公然玩手機不是九班老師都知道的事嗎?
徐薔有些發懵,黃麗華沒給她說話的機會,戒尺啪啪打在隔壁課桌上,「今天早讀課肯定沒來對不?我就知道你又會為九班全勤貢獻兩分,每周都是因為你,九班拿不到文明班級!一鍋色澤鮮麗的大白粥,唯獨出你這麼一顆老鼠屎,哎呦我的天吶,我腦闊好痛!」
黃麗華撐住額頭,哎呦呦呻吟兩聲。
徐薔攤開手,「好歹也貢獻兩分不是?」
黃麗華受到一記重拳,眼睛瞪大,厚實的眼鏡片都擋不住她的凶光,「你還敢提!要不是你,九班至於拿不到文明班級嗎?從開學到現在,一面錦旗都沒拿過,你們是我教過最差的一屆!」
黃麗華把怒火擴展到全班,抬頭看好戲的學生一接收到班主任的目光橫掃,又給低頭懟桌面去了,只有角落裡有斷斷續續的偷笑聲。
「笑什麼?笑什麼?我說你呢歐陽燁,你笑什麼?我這麼嚴肅地引導你們走向正途,你居然敢給我笑?是不是手癢腳癢**癢,需不需要我幫你撓撓?」
黃麗華舉起戒尺啪地一下打在歐陽燁結實的胳膊上,歐陽燁趕緊閉嘴,扭頭面壁思過。
徐薔還沒看夠戲,黃麗華的戒尺轉向襲擊她面門,帶著呼呼的風聲。
「黃麗華,爺爺爺警告你…你別太過分了哦!」徐薔雙手叉在身前,做出防禦姿勢。
「老師,我能進來了嗎?」
與黃麗華火氣衝天的聲音不同,教室門口傳來的簡直就是天籟之音,流泉漱玉,珠落玉盤,醇厚爽利,溫和不刺激,光憑聲音就能捕獲一大波少女芳心。
那人的聲音如同擰轉開關,將黃麗華差點能把九班每位同學烤成黑炭的怒火關進閥門內,由炎夏火爐進入春暖花開的人間天堂。
徐薔後背抵著牆壁,保持叉手防禦姿勢,扭頭將視線投到教室門口。
那人身形欣長,投到門口的陽光沿著他流暢的身線勾出朦朧的光暈,沒有款式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別有一番乾淨澄澈的氣質,如山澗流水,無半分裹挾在世俗中的雜質。
視線上移,徐薔狠狠愣住,黝黑的瞳眸刻出一張比三月桃花還要艷麗的臉。
挺鼻薄唇,眉眼如畫,膚白若雪,渾身上下都透著親和的味道,但他那雙異於常人的淡色琉璃眸泛著生人勿進的冷光,又讓人覺得不好親近,還總給人一種「他很危險別惹他」的感覺。
黃麗華腳步匆匆地走到門口,手伸到一半,又想到什麼,轉而扶著門框,「不好意思,在外面站久了吧?腿酸不酸?」
他走進來,掩唇輕咳兩聲,弱弱道,「酸。」
黃麗華眼裡閃過一絲愧色,忙抬頭打量教室為他找座位,最後在徐薔旁邊找到。
呆了有兩分鐘的歐陽燁激動地推搡徐薔後背,「爺!爺!大美女!牡丹,她領口上的牡丹看到沒?女的,是女的!」
徐薔被歐陽燁推得回過神,目光落到講台邊那人的衣領上,粉線牡丹,穿的還真是女生校服,實在是可惜了。
不過,她的胸也太Small了吧?
「爺!爺!我要追她!啊啊啊啊!長得真心符合本大少的審美啊!」
歐陽燁激動得跟發癲癇一樣,拉扯著徐薔衣服袖子亂搖。
徐薔小臉一沉,奮力擺脫歐陽燁的爪子,歐陽燁抓得太緊,兩人動作幅度很大,帶動桌椅划擦地板發出尖銳的刮蹭聲,幾十雙眼睛如聚光燈凝聚到兩人身上。
「徐薔,歐陽燁,你們兩個給我規矩點!」黃麗華皺著眉頭訓斥,下一秒換上笑臉,聲音經過一百八十度逆轉,二月春風似的,「知錦,你要不先坐講台旁邊?」
徐薔憋著一口悶氣,趁黃麗華跟陸知錦說話,擰住歐陽燁耳朵擰轉360度,歐陽燁護著耳朵,慘兮兮地望著二爺。
「那位女同學旁邊不是有空位么?」
正在較勁的兩個人一起收力,看向美成赫本的美人兒。
黃麗華委婉地跟「赫本」說,「那個地方風水不好,你還是做講台邊上吧。」
「赫本」看看黑板,又看看謝微雨的桌子,最後看著黃麗華,「我不想吸粉筆灰。」
黃麗華滿臉大寫的尷尬,可她實在不想把陸知錦送進賊窩,想了想,才看向全班同學,「你們有誰願意跟徐薔一起坐的?」
全班鴉雀無聲,只有末尾有個清俊的少年高舉右手使勁揮動。
黃麗華見是歐陽燁,全當沒看見,四組倒數兩桌烏煙瘴氣,陸知錦坐哪桌都一樣。
正當她別無選擇時,又有一個人舉手了。
遠在天邊近在咫尺,講台桌邊的謝微雨舉起手,「老師,我跟她一起坐。」
黃麗華臉皮子狠狠一抽,心裡只想破口大罵。
騰出來的兩個位置都不是陸知錦想要的或者適合的,她當個班主任怎麼就這麼艱難?
陸知錦看一眼謝微雨,對他微微點頭,而後抱著書從他身邊走過去,徑直朝徐薔那邊走。
來到徐薔面前,陸知錦禮貌性地問,「我能坐你旁邊嗎?」
徐薔張張口,還未開口后桌的癲癇病又發了,「二爺!爺!爺爺!你答應吧!」
既然歐陽大少都叫爺爺了,那她索性答應,一個同桌而已,有沒有對她來說都無所謂。
「行啊!」
徐薔拖拖椅子,坐下來,雙手疊在桌邊,偷瞄著新同桌的一舉一動,心莫名其妙地咚咚跳個不停。
媽耶!
她居然覺得陸知錦做的每個動作都在明騷暗騷地勾引她!
她居然還對陸知錦明騷暗騷的勾引起反應了!
她居然對女的心跳加速!
難道她性取向變了?
不行,她可是一朵嬌艷欲滴的祖國花朵,未來的日子還很長,千萬不能想不開啊!
徐薔用力摁住心口,暗自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不許跳,再跳捏爆你!
不對,跳慢點,別跳太快了!
「知錦,你站起來自我介紹一下吧。」黃麗華火爆的脾氣已經封印住了,臉上每塊皮都在笑,似乎很滿意陸知錦的到來。
旁邊的人站起來,他身上的中藥氣味融在空氣中,並不難聞,反而透著古典雅緻的韻味。
「陸知錦。」
簡短的三個字落定。
一連串黑色冒號從每位同學頭頂冒出。
黃麗華懷著期待的眼神盯著絕美的少年,幾分鐘過去,涼風掃落葉,黑板上的磁石掉到地上,期待的神情驟然皸裂。
「不是,知錦啊,我們要詳細介紹一下自己才能讓班裡同學多了解你呀!多說幾句話好不好?」
黃麗華耐心細緻地勸他多說幾句話,並再次喚起期待的眼神。
陸知錦皺皺眉頭,舉手擋在唇前咳兩下,說話聲音更虛弱了,「不好。」
黃麗華臉色一黑,但看陸知錦病氣纏綿的臉,選擇放過他,「你坐下吧。」
徐薔全過程都處在憋笑狀態中,全班都怕黃麗華,還沒看過黃麗華吃癟臉黑又不能發泄的蛋疼樣,如今一瞧,果然精彩萬分。
「你們英語老師的二表姑的大姨媽今天突然臨產,不得不去接生,所以這節課自習,我監堂。」
「噗哈哈…還接生呢!」徐薔終於忍不住笑出來了,拍桌吐槽,「麗華,我哥哥的舅舅的大外甥的老婆今天突發癲癇暴斃,喪禮都開場了,就等爺到場哭喪,這樣的話爺能不能請假?」
黃麗華的臉跟川劇變臉似的,眨眼功夫暴怒,「徐薔,你給我滾去後面站著沉痛哀悼吧你!」
這下全班都在憋笑狀態,不時有破碎的吭哧吭哧聲。
「切,小氣。」徐薔站起來,隨意踹踹陸知錦座下的椅子,「喂,讓讓位。」 陸知錦站起來,主動撤開椅子,低眉順眼的模樣令徐薔極度舒適。
隨著徐薔往教室後頭一站,英語課堂恢復秩序,教室里只剩下風扇呼呼扇動聲跟翻書聲。
徐薔三天兩頭被黃麗華罰站,早就練成罰站不腿酸的獨門絕技,短短二十五分鐘對她來說都是小意思。
[哥,爺餓死了,有吃的沒?]
徐薔趁黃麗華伏案寫教案的空檔,掏出手機發微信。
等了半分鐘,徐景年有回復了。
[一瓶銀鷺、一包乳酪麵包,糖要不要?]
他還發來一張裝滿各種各樣糖果的包裝盒圖片。
徐薔瞅了兩眼,想著上午後兩節課閑來無事可以磕糖混時間,便隨便選了三種。
[奶糖、巧克力豆、藍莓QQ糖。]
[OK,下課來拿。]
下課鈴響,教學樓隔壁的操場主席台繼而響起恢宏雄渾的集合音樂,黃麗華剛抬起頭想宣布下課,只捕捉到徐薔一片殘影,表情沉了沉,大手一揮,「下課。」
一中每個年段學生都很多,遇上大課間集合,樓梯間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頭,但走到二樓轉角時,過路的學生像是說好了一般,全都自覺地靠邊走。
不為別的,就為離校霸遠點。
徐薔靠在牆上,曲起半條腿,低頭專註地玩手機,不用她威嚇,沒有人敢擠她。
「阿薇。」
徐景年站在上一層樓梯,還沒下來就舉起精緻的包裝袋沖徐薔招手。
徐薔抬起頭,冥冥之中像是有一種力量撥開朦朧的阻礙,讓她的視線輕而易舉地從人山人海中找到那人的雙眼,所有人的色彩全都黯淡無光。
包括她老哥在內。
徐薔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徐景年,而是他斜後方稍微高出小半個拇指的人。
他單手揣著褲兜,如崖邊松柏遺世獨立,那雙琥珀色琉璃眸美而危險,正正跟她的視線接軌,鎖住她的靈魂。
「阿薇,你看什麼呢?早餐還要不要了?」徐景年從人群中擠到徐薔面前,擋住徐薔視線。
徐薔的目光終於聚焦在徐景年身上,猛地搖搖頭,從方才的失魂中醒過來,接過徐景年遞過來的包裝袋撐開看裡面的存貨。
「我問過許月如,她說你早上沒怎麼吃,所以又拿了三塊肉鬆餅。」
徐景年從包裝袋裡掏出一塊肉鬆餅撕開,塞進徐薔嘴裡。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徐景年的手指在徐薔唇邊停了許久,溫熱細膩的觸感讓徐薔不覺失神,氣氛有點曖昧。
徐景年每回喂她東西吃都會這樣,按理說時間長了徐薔會習慣的,可她剛剛就生出了躲避的念頭。
曖昧,太曖昧了,她很不適應。
「走吧。」徐景年用食指擦掉徐薔嘴角的肉鬆渣滓,語氣萬分寵溺。
徐薔應一聲,跟在徐景年身邊,貼著靠牆的樓道走。
「阿薇,我想收拾胡天盛跟林雙雙。」
徐景年溫柔的神情褪去,劍眉緊鎖,星眸里蘊著濃厚的戾氣。
徐薔吃著肉鬆餅,唇齒不清地回,「許月如早上都跟爺說了,不急,爺還想看看他們如何蹦躂。」
徐景年捏捏手心,不爽道,「他們詆毀你的名聲,言辭惡劣,估計待會兒胡天盛還想在主席台上潑你髒水。」
徐薔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爺還有什麼名聲?隨便他們錦上添花,反正爺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已經不想洗了。」
徐景年皺眉,「阿薇,你難道就縱著他們污衊你嗎?」
徐薔笑了,「哥,你好好養生吧,成天擔憂著擔憂那的,皺紋都多出好幾條了。放心,爺曉得胡天盛什麼貨色,他不會潑髒水的。」
徐薔伸出食指在徐景年臉上比劃,數得極其認真,像是一名十七歲的少年真長皺紋似的。
徐景年拍開徐薔的手,沒好氣地說,「你當我願意操心那麼多。」
兩人轉入林蔭小道,再走五分鐘,操場就在小道旁邊。
從小道進入操場有一道水泥鋪成的下坡捷徑,學校規定早操跟升旗提前五分鐘到場,遲到的班裡考勤扣一分,大多數學生為了省時間都會走捷徑。
徐薔專心吃東西,突然踢到一塊硬邦邦的東西,陡然失去重心,身子往前撲倒。
徐景年趕緊收回腿,張開雙臂等徐薔投懷送抱,俊臉洋溢著幸福,掛著「小乖乖快到我碗里來」的期待表情。
徐薔確實正在往徐景年身上撲,但半途後背又被人猛地撞了一下,一人撲變成兩人撲,徐景年始料未及,眼睜睜看著兩個人朝自己的懷抱砸過來。
不用選擇,他肯定選擇抱妹紙,不認識的人幹嘛要抱?
徐薔差一分米就能撲到徐景年身上了,一條手臂突然橫過她的腰,將她撲倒的路線往左勾歪,眼前徐景年的臉變成了一大片白。
「媳婦,我這就來救你!快往我身上撲!」
歐陽燁的聲音在下頭響起,張開雙臂準備接機。
一股中藥味灌進鼻尖,徐薔猛地抬頭,頭頂完美頂到他的下巴,牙齒磕碰聲與悶哼聲清晰入耳。